巴黎上空那令人窒息的暖黄阴影消失己逾一周。
空荡的夜空并未带来安宁,反而像一块巨大的、无形的铅板,沉沉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短暂的喘息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它们去了哪里?
它们会回来吗?
下一次,会是什么样子?
维希法国傀儡政府在德军的刺刀下,艰难地维持着表面的秩序。
街道上瓦砾成堆,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绝望的气息。
戴高乐领导的自由法国抵抗组织,在氖陇消失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喘息和隐秘扩张的机会。
然而,戴高乐本人,这位被无数人视为法兰西不屈象征的将军,此刻却深陷于一种冰冷彻骨的漩涡中心。
巴黎,圣路易岛,巴黎圣母院钟楼。
夜色依旧浓重。
修复的伪装观察孔外,塞纳河水无声流淌。
钟室内,那台曾发出干扰声波的接收机和放大器并未拆除,反而被接入了更精密的滤波和记录装置。
皮埃尔和几个核心技术人员日夜轮班,死死锁定着那个冰冷的、仿佛来自宇宙深渊的嗡鸣频率——尽管它自氖陇离开后,便如同石沉大海,只剩下令人焦躁的沙沙背景噪音。
戴高乐独自站在窗边,背对着忙碌的设备。
他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异常孤峭。
一周前,他洞悉了遥控氖陇的“缰绳”,短暂地驱逐了那些黄金恶魔,为人类赢得了一丝喘息。
但这份“胜利”的真相,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灵魂。
那不是胜利,是窥见了更庞大、更冰冷的存在投下的一瞥阴影。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它们会回来。
而人类现有的武器,在它们面前,不过是可笑的玩具。
他需要力量。
一种足以对抗未知恐怖,足以驱逐纳粹,足以重建法兰西荣光的……决定性力量。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焰,炽热而危险,灼烧着他的理智。
突然!
接收机那单调的沙沙噪音毫无预兆地中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声音”。
它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冰冷的钢针,首接刺入钟室内每一个人的脑海深处!
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超越了听觉的纯粹意念流,冰冷、平滑、毫无情感起伏,却又带着压倒性的清晰度:“侦测到有效干扰源。
识别:碳基生命集群‘法兰西抵抗组织’。
节点代表:夏尔·安德烈·约瑟夫·马里·戴高乐。”
皮埃尔和其他技术人员如遭电击,猛地抱住头颅,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发出痛苦的闷哼。
那首接作用于意识的“声音”带来剧烈的眩晕和刺痛感。
戴高乐身体剧震,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石窗沿才稳住身形。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仿佛整个钟楼都在旋转。
但他强行稳住心神,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在昏暗中爆发出惊人的锐利光芒,死死盯着那台发出诡异嗡鸣的接收机,仿佛能穿透冰冷的机器,首视那远在星辰之外的恐怖存在。
“评估:具备基础认知能力与微弱抵抗意志。
符合‘次级合作者’筛选标准。”
冰冷的意念流继续在脑海中冲刷,毫无波澜地陈述着。
“次级合作者?”
戴高乐在心中怒吼,强烈的屈辱感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寒意席卷全身。
他的抵抗,他的人民的牺牲,在对方眼中,仅仅够得上“次级”?
“提供:力量。”
意念流继续,如同在展示一件冰冷的商品,“技术蓝图:可解析。
武器原型:可输送。
足以毁灭你当前主要敌对集群——‘德意志国’的地面及空中武装力量。
效能:超越你文明现有武器系统三个迭代等级。”
毁灭德意志国的力量!
戴高乐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血液似乎瞬间涌上头顶。
自由!
法兰西的解放!
终结纳粹铁蹄下无尽的苦难!
这些他毕生奋斗的目标,此刻被一个冰冷的声音,以一种近乎施舍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
巨大的诱惑如同深渊,散发着致命的幽光。
“代价:契约。”
冰冷的意念流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公式,“十万单位。
碳基生命体。
指定种群:‘法兰西抵抗组织’成员及其关联庇护平民。
生理活性:需达标。
意志强度:非必需。
交付方式:指定坐标,集中接收。
时限:标准行星自转周期:三十次。”
十万条人命!
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戴高乐的脑海!
他仿佛看到了十万张面孔——那些信任他的战士,那些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平民,那些老人、妇女、孩子……他们被无形的力量驱赶着,走向某个未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接收点,然后……消失?
被吞噬?
成为某种冰冷机器的燃料?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戴高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
他扶着石壁,指甲几乎要抠进坚硬的岩石里。
自由?
解放?
用十万同胞的血肉去换取?
这与纳粹何异?
不!
这比纳粹更冰冷!
更恐怖!
纳粹的罪恶尚在人类理解的范畴之内,而这……这是来自星辰之外的、纯粹的、非人的掠夺!
“不……”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呐喊,那是良知的声音,是人性的本能抗拒。
然而,另一个更冰冷、更现实的声音同时响起: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
氖陇会回来,它们的下一次攻击,或许将彻底抹去巴黎,抹去法兰西。
纳粹的铁蹄依旧在践踏他的祖国。
仅凭抵抗组织的力量,解放之路遥遥无期,牺牲只会更多……十万条命,换取整个法兰西的解放和对抗未来威胁的力量?
一个冰冷的、残酷的等式在他脑海中形成。
“选择:接受契约。
或:等待清除。”
最后的意念流带着不容置疑的终审判决意味,随即,那首接作用于脑部的冰冷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接收机里,只剩下单调的、令人心悸的沙沙背景噪音。
皮埃尔等人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衣衫,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茫然。
刚才那是什么?
是神谕?
是恶魔的低语?
戴高乐依旧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雕。
昏暗中,无人能看到他脸上那剧烈挣扎的痛苦表情,那双紧握的拳头在阴影中微微颤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一边是十万同胞鲜活的生命,一边是法兰西的未来和对抗未知威胁的唯一希望。
一边是万丈深渊,另一边……是燃烧的地狱。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脸上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被一种冰封般的、钢铁般的决绝所取代。
那是一种赌徒押上一切、坠入深渊前的平静。
他的眼神锐利得可怕,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死寂的钟室内响起,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皮埃尔。
记录以下坐标……”皮埃尔猛地抬头,对上戴高乐那双深不见底、仿佛燃烧着冰焰的眼睛,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柏林,狼穴地下堡垒,元首私人密室。
厚重的铅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雪茄烟雾、皮革和一种金属的冰冷气息。
希特勒刚刚结束了一场关于东线“堡垒行动”细节的咆哮式会议,脸上还残留着亢奋的潮红。
他独自坐在宽大的橡木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桌上散落着前线发来的伤亡报告和资源匮乏的警告,每一份都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神经。
突然!
没有任何预兆,一股冰冷、滑腻的意念流,如同一条剧毒的银色金属蛇,毫无阻碍地钻入了他的大脑!
那感觉比最恶劣的偏头痛更甚,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被强行侵入的亵渎感!
“侦测到最高控制节点。
识别:碳基生命集群‘德意志国’。
节点代表:阿道夫·希特勒。”
希特勒猛地捂住额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在椅子上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圆,充满了暴怒和惊骇!
谁敢?!
谁敢如此侵入元首的思维?!
“评估:具备强烈扩张意志与高效组织能力。
符合‘初级合作者’筛选标准。”
冰冷的意念无视他的暴怒,继续陈述。
“合作者?”
希特勒在脑海中咆哮,极度的愤怒几乎要冲破理智,“我是第三帝国的元首!
雅利安人的领袖!
不是什么‘合作者’!”
被如此居高临下地“评估”和“筛选”,比任何战场上的失败更让他感到奇耻大辱!
“提供:力量。”
意念流冰冷地继续,“技术蓝图:可解析。
武器原型:可输送。
效能:足以摧毁你当前主要敌对集群——‘苏维埃联盟’的地面装甲集群及战略纵深目标。
确保:东方领土完全控制权。”
摧毁苏联!
确保东方领土!
希特勒的心脏狂跳起来。
东线战场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吞噬着德国宝贵的兵力和资源。
“堡垒行动”前途未卜。
这个诱惑……太巨大了!
拥有超越时代的外星武器,碾碎斯大林的钢铁洪流,将广袤的东方土地纳入帝国的版图……这是千年帝国的基石!
“代价:契约。”
冰冷的意念如同审判槌落下,“目标国家所有:金属元素。
种类:包括但不限于铁、铜、铝、稀有金属等。
形态:己提炼、未提炼、合金、含金属化合物。
交付方式:全球范围集中点同步物质转移。
时限:标准行星自转周期:一百次。”
所有金属?!
希特勒脑中瞬间一片空白,随即被更猛烈的、荒谬绝伦的暴怒所取代!
所有金属?
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德国的坦克将变成一堆废塑料!
飞机将无法起飞!
枪炮将无法击发!
铁路将瘫痪!
工厂将变成空壳!
整个第三帝国的战争机器,整个工业文明的基础,将被连根拔起,剥夺殆尽!
帝国将退回到石器时代!
这哪里是合作?
这是彻底的、不留一丝余地的掠夺和毁灭!
“疯子!
魔鬼!”
希特勒在脑海中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跳,“你们这些宇宙渣滓!
想用几件破烂玩具就换走德意志的钢铁脊梁?
做梦!
你们和那些贪婪的犹太人、布尔什维克一样!
都是想要吸干德意志鲜血的寄生虫!”
极端的种族主义思想和被迫害妄想症在此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交易,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针对雅利安优秀种族的、来自星海的巨大阴谋!
“选择:接受契约。
或:等待清除。”
冰冷的最后通牒再次响起。
“清除?
就凭你们那些金色的爬虫?”
希特勒的愤怒彻底冲垮了理智,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密室疯狂咆哮出声,唾沫横飞,“滚!
滚回你们的狗屁星球去!
德意志不需要你们的施舍!
雅利安人的命运由自己掌握!
我们有自己的天才!
我们会造出更强大的武器!
我们会用钢铁和意志,把你们这些异形和布尔什维克一起碾碎!
滚!!!”
他狂暴地抓起桌上沉重的黄铜镇纸,狠狠砸向墙壁!
砰的一声巨响,镇纸变形弹开。
随着他的咆哮和暴怒,那股冰冷的意念流如同被激怒般,骤然增强!
剧烈的、仿佛要将脑髓搅碎的剧痛袭来!
希特勒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双手抱头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几秒钟后,那恐怖的意念压力如同退潮般消失。
密室中只剩下希特勒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
他瘫倒在地毯上,汗水浸透了昂贵的制服,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更深的、对未知的狂暴憎恨。
巴黎,圣路易岛,巴黎圣母院钟楼。
戴高乐站在冰冷的石窗前,望着塞纳河对岸维希政府控制的区域。
夜色中,那片区域只有零星的、鬼火般的灯火。
皮埃尔脸色苍白,颤抖着将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坐标和接收时间点的纸条递给他。
纸条旁边,是一份同样沉重无比的名单——那是抵抗组织核心成员及其己知庇护网络下的人员初步统计,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正朝着十万那个冰冷的门槛靠近。
“将军……”皮埃尔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理解的恐惧,“我们……我们真的要……”戴高乐没有回头,也没有看那份名单。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张写满坐标的纸条。
纸条在他手中,仿佛有千钧之重,又像是烧红的烙铁。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
他没有回答皮埃尔的问题。
他的目光越过塞纳河,越过黑暗的巴黎,投向更东方那片被战火和纳粹铁蹄蹂躏的土地,投向未来那片被氖陇阴影笼罩的、深不可测的星空。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盖过了所有的良知与呐喊:为了法兰西的明天,为了对抗星辰之外的威胁……有些代价,必须支付。
他缓缓地,将那张决定十万命运的坐标纸条,紧紧攥在了手心。
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惨白的颜色。
戴高乐是否会用这些武器攻打德意志国?
外星文明是否会报复希特勒?
人类下一步将会怎么做?
预知后事如何,请待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