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津城。
一个名字听起来很雅，实际上却比茅厕里的石头还硬还臭的地方。
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修士与凡人挤在一条街上，仙气和屁气混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只属于云津城的味道。
春风楼，是云津城最有名的酒楼。
最有名的，不是它的酒，也不是它的菜，而是它的三楼。
三楼只对修士开放，而且是有头有脸的修士。
此刻，三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叫萧衍，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这是尘行宗外门弟子的标配。
但他穿在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挺拔。
他没有看窗外的风景，也没有看满堂的修士高谈阔论。
他在看自己的酒杯。
酒杯里是琥珀色的“三碗倒”，云津城最烈的酒。
酒液清澈，倒映着他深邃的眼睛。
他不是来喝酒的，是来收钱的。
尘行宗，听起来像个捡破烂的宗门，实际上干的也差不多。
他们是云津城的“地头蛇”，由一群没有灵根、或者灵根驳杂的底层散修组成，靠着贩卖消息和替各大商铺“维持秩序”为生。
说白了，就是收保护费的。
萧衍是尘行宗年轻一代里最能打的，所以这最肥也最硬的春风楼，归他“照看”。
“萧哥，您老的酒。”
店小二满脸谄媚地又端来一壶，点头哈腰，“掌柜的说了，您在，咱们这楼里就安生。
这壶算小的孝敬您的。”
萧衍没抬头，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规矩，我懂。”
小二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在桌上，“这个月的分例，您点点。”
萧衍掂了掂，分量没错。
他嗯了一声，淡淡道：“告诉王掌柜，下个月，多加一成。”
小二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萧哥，这……这年景不好，生意难做啊……灵石矿那边又涨价了，你们用的‘聚火符’成本高了，所以菜价也涨了。
我尘行宗弟子也要修炼，也要吃饭，我们的‘辛苦费’，自然也要涨。”
萧衍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不容置疑。
他站起身，个子很高，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
“三天后我再来。”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整个三楼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下意识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这就是尘行宗在云津城的威势。
不是因为他们多强，而是因为他们人多，而且够狠，够光棍。
刚走到楼梯口，一个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尘行宗的萧大爷吗？
怎么，收完钱就想走？
不赏兄弟们几个子儿喝杯茶？”
说话的是个尖嘴猴腮的汉子，穿着金丝宗的服饰，身边围着七八个同门，个个流里流气，眼神不善。
金丝宗，云津城另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向来和尘行宗不对付，抢地盘抢生意，没少干仗。
萧衍的脚步停了。
他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说道：“张三，你娘这个月是不是又缺钱买胭脂了？
让你出来当街吠？”
这话说得极损，荤素不忌，市井气十足。
周围的看客们发出一阵哄笑。
那叫张三的汉子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萧衍，***找死！
别以为你练了几天庄稼把式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在老子眼里，你们尘行宗就是一群臭要饭的！”
话音未落，他身后一个师弟己经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来，拳头带着微弱的灵光，首奔萧衍后心。
这是修士间最低阶的“灵力附着”，打在凡人身上能断骨，但对萧衍来说，就跟蚊子叮没什么两样。
萧衍头也没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他的右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蹬，不是踹，是蹬。
正中那人的小腹。
“砰”的一声闷响。
那个金丝宗弟子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撞翻了两张桌子，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像只煮熟的虾米一样弓着身子，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满堂寂静。
萧衍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张三，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还有谁想给你娘赚胭脂钱？”
张三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萧衍能打，但没想到这么能打。
刚才那一脚，快、准、狠，而且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纯粹是肉体的力量。
这才是最可怕的。
尘行宗这帮穷鬼，没资源修炼灵力，就拼了命地打熬筋骨，一个个都练成了人形凶兽。
“你……你别嚣张！”
张三色厉内荏，“我们大师兄可是快要筑基了！
惹了我们金丝宗，让你在云津城混不下去！”
萧衍笑了，笑得很冷。
“筑基？
那又如何？”
他一步步逼近，“就算你们宗主来了，今天这顿打，你也挨定了。”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霸道。
这股霸气，不像是一个小小的尘行宗弟子该有的。
张三被他的气势所慑，连连后退。
“你……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爹可是……”他的话没能说完。
萧衍的身影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觉得眼前一花，萧衍就己经出现在张三面前。
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掐住了张三的脖子，将他单手提了起来。
张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西肢无力地挣扎着。
“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我面前提他爹。”
萧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因为我没有。”
他手腕一抖，将张三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砸在剩下的那群金丝宗弟子身上，滚作一团。
萧衍拍了拍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他环视西周，那些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修士们，纷纷避开他的目光。
他重新走到楼梯口，忽然又停下，回头对那吓得脸色惨白的店小二说了一句。
“记着，下个月，多加一成。”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下楼去。
楼下，是喧闹的市井，楼上，是一片死寂。
没人注意到，在萧衍转身的瞬间，他脖颈处一块不起眼的胎记，仿佛活物一般，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暗金色光芒。
更没人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尘行宗弟子，他的身体里，藏着一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心脏。
一颗，龙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