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猎物无限流

万籁俱寂，然后猛地炸开。李策最后一个感知到的，是身下坚硬冰冷的触感，

取代了宿舍床铺那点可怜的柔软。霉味、尘土味，

还有一种陌生的、属于草木和牲畜的原始气息，蛮横地冲进鼻腔。他猛地睁开眼。

没有熟悉的天花板，没有贴满海报的墙壁，只有一片沉沉的、漏着几缕惨淡星光的黑暗，

勾勒出低矮破败的屋顶轮廓。身下是铺着干草的土炕，硬得硌人。

寒风从墙壁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这是哪儿？恐慌还没来得及完全攥紧心脏，

一个冰冷、毫无波动的机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欢迎，幸运的旅客们。

你们已成功抵达‘七国疆域’试炼场。为确保沟通顺畅，

现为各位加载‘群星’通讯系统。眼前骤然亮起，

一个半透明的、泛着幽蓝光泽的界面悬浮着。界面简洁得近乎冷酷，

最上方是“群星”两个篆体字，下方只有一个不断滚动的列表和底部的输入框。列表里，

是一个个飞快刷新的名字和话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和混乱。张涛：操！什么情况？

我在哪儿？这他妈是哪个影视城？王莉莉：呜呜呜，好黑，我好怕，有人吗？救命啊！

赵强：都冷静点！看看周围环境！我们可能……穿越了？刘轩：穿越？

开什么国际玩笑！老子刚才还在撸串！李策的心脏沉了下去。不是梦。这触感，这气味，

这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声音和界面……都是真的。他强迫自己冷静，

试图在混乱的聊天记录里寻找有用的信息。有人在一片密林，有人掉进了沙漠，

有人和他一样落在破败村庄，还有人似乎出现在了……宫殿的角落？就在这时，

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肃杀。基础通讯权限已开放。

现在宣布试炼规则。界面顶端，普通的聊天列表瞬间清空，

被一行行猩红如血的大字取代。规则一：所有‘旅客’中，存在一名‘猎人’。

规则二：‘猎人’的任务，是在三十个自然日内，找出并杀死其余所有‘旅客’。

规则三：若时限到达，‘猎人’未能完成清除，则‘猎人’将被系统抹杀。

规则四：其余‘旅客’的任务，是想尽一切办法，在‘猎人’的追杀下存活至时限结束。

规则五：抹杀，即彻底消亡，灵魂与存在痕迹一并清除。

规则六：本次‘旅客’总数为：97人。规则七：祝各位，旅途愉快。死寂。

界面里，刚才还疯狂刷新的消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足足过了十几秒，

才有新的文字颤巍巍地冒出来。王莉莉：……杀、杀人？抹杀？

我不信……这是恶作剧对不对？赵强：恶作剧？你他妈看看周围！看看这个系统！

九十七个人……猎人只有一个……张涛：谁是猎人？！给老子滚出来！有种单挑啊！

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恐慌如同瘟疫，在无声的界面上疯狂蔓延。

猜忌、恐惧、哀求、怒骂……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让那冰冷的蓝色界面都仿佛变得滚烫。

李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九十七分之一的概率……他死死盯着那猩红的规则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

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漏洞，一丝生机。然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在那规则下方，

一行新的、更加刺眼的血字，单独浮现，只为他一个人可见。猎人身份已激活。

初始装备：‘敛息’被动，大幅降低自身存在感，非直视不易察觉，

‘致命一击’主动，冷却时间24小时，下一次攻击强度提升300%。

猎物定位：每72小时可获取一次随机三名‘旅客’的实时地理位置国家、城池。

时限：30日。祝您，狩猎愉快。李策的呼吸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猎人……是我。我要在三十天内，

找到并杀死……另外九十六个人。否则，死的就是我。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

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无形的、已经悬在头顶的利刃。界面上，混乱还在继续。有人提议抱团，

有人要求共享位置互相确认安全，还有人开始分析可能的国家分布。刘轩：都别慌！

听我说！这个‘七国疆域’，我们很可能分散在不同的国家！我刚偷听到外面守卫谈话，

这里好像是‘大炎’！孙倩：我在‘月泉国’！周围全是沙漠和绿洲！有人吗？

陈默：定位到‘北凛’了，冻死老子了，这他妈是西伯利亚吧！大炎，月泉，

北凛……还有南方的“南越”，海上的“东华”，西边的“西秦”，

以及中部的“中州”……分散。彻底地分散。系统把九十七个人，像撒豆子一样，

扔到了这个陌生世界的七个角落。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游戏。这是绝望的捉迷藏，而他，

是那个必须找到所有人的“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

村子里传来了鸡鸣犬吠，还有早起农人模糊的交谈声。李策慢慢地，从冰冷的土炕上坐起身。

他走到那扇漏风的破木窗前，透过缝隙向外望去。这是一个贫穷的，

位于大炎国边境附近的小村落。薄薄的晨雾笼罩着低矮的土房，

远处是连绵的、尚未完全苏醒的群山。他的目光，落在界面那个不断跳动的倒计时上。

29天23小时58分……57分……聊天界面里，一个名叫“吴鹏”的人正在发言，

语气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分析感。吴鹏：各位，我是吴鹏，穿越前是程序员。我建议，

我们不要自乱阵脚。猎人只有一个，我们却有九十六人。当务之急，是尽快利用这个系统，

共享情报，确定各自的位置和处境，想办法汇合，形成互助小组。团结，

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下面立刻有不少人附和。对！吴哥说得对！团结起来！

不能让猎人得逞！我们人多力量大！李策默默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的手指，

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窗棂上划过。然后，他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猎人界面，

找到了那个“猎物定位”的选项。意念一动。幽蓝的界面上，地图展开，三个光点，

在不同的位置闪烁着微光。定位目标1：张涛。位置：大炎国，河西郡，临山府城。

定位目标2：王莉莉。位置：月泉国，翡翠绿洲。定位目标3：赵强。

位置：北凛国，雪原部落疑似。第一个，就在附近。

那个在系统里叫嚣着要单挑的……张涛。李策转过身，离开了那间破屋。村口，

一个早起拾粪的老头看见他，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波动，

只是含糊地用当地方言嘟囔了一句：“外乡人，起得倒早。”李策没有理会，

径直朝着系统地图指示的，临山府城的方向走去。晨光刺破薄雾，照亮了他脚下坎坷的土路，

也照亮了他眼中那片沉静的、冰冷的荒原。狩猎，开始了。晨光熹微，

将李策的身影在土路上拉得细长。临山府城。系统地图上，代表张涛的那个光点，

就在那片逐渐苏醒的灰色轮廓里，稳定地闪烁着。府城的城墙不算高大，夯土包砖，

带着常年风吹雨打的斑驳。城门口已有稀稀拉拉的行人商贩，

几个抱着长枪的兵丁缩在门洞里，睡眼惺忪地打量着进出的人流。

李策混在几个挑着菜担的农人身后，低着头，很轻易地走了进去。敛息。

这个被动技能似乎已经开始生效。兵丁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没有任何停留，

就像掠过一块路边的石头。城内的喧嚣扑面而来，与村落的死寂判若两个世界。

叫卖声、车马声、孩童的哭闹声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牲畜和人群混杂的气味。

李策贴着墙根，目光快速扫过街道。光点就在前方不远，似乎在一个相对固定的区域移动。

他拐进一条稍窄的巷子，巷子尽头传来阵阵喝彩和粗豪的叫骂声。那是一个露天的演武场，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供城中闲汉和兵痞们角力、赌钱的土台子。土台周围围了二三十人，

正中央，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壮汉，刚刚将一个对手狠狠摔在地上，赢得一片叫好。

那壮汉得意地挥舞着拳头，古铜色的皮肤在朝阳下泛着油光，

胸口一道狰狞的刀疤随着他的动作扭动。李策的脚步停在了人群外围。是张涛。

那个在系统里叫嚣着“单挑”的张涛。

他此刻正沉浸在这种原始的力量对抗带来的虚荣和亢奋中，浑然不觉危险的临近。

李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张涛汗津津的脖颈上，又缓缓移开。他没有靠近，

只是像一滴水融入了人群，安静地观察着。张涛很警惕。或者说，

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的处境。他的视线不时扫过围观的人群，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赢了一场，又接受了一个新的挑战，拳脚往来，呼喝不断。他试图用这种张扬的方式，

来掩盖内心的不安，或许，也是在试探，有没有“同类”会被吸引过来。李策看了一会儿，

转身离开了。他没有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敛息能降低存在感，

但“致命一击”只有一次机会，冷却时间长达二十四小时。他不能赌，不能冒险。

他在演武场斜对面，找了个卖粗茶和炊饼的摊子坐下，要了一碗最便宜的茶汤。

这个位置很好，能清晰地看到演武场入口和大部分区域，又不引人注目。时间一点点过去。

张涛又打了两场，一胜一负。输了的那场似乎让他有些恼火，骂骂咧咧地推开人群，

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看样子是去找地方清洗或者休息。李策放下两个铜板，起身，

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张涛进了一家看起来颇为破旧的客栈。

李策在客栈对面的一个杂货铺门口停下，假装看着摊子上的劣质陶器，

眼角余光始终锁定着客栈门口。他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没有目击者，

或者目击者无法构成威胁的时机。脑海里，“群星”界面依旧在跳动。

吴鹏还在试图组织大家，分析着七国的风土人情，建议穿越者们利用现代知识在古代立足，

同时小心隐藏身份。有人响应，也有人质疑，认为在猎人的威胁下，

任何暴露位置的行为都是愚蠢的。恐慌在有序的讨论下暗流涌动。

孙倩月泉国：水…快没水了…绿洲外面全是沙子，我不敢走远…有人靠近翡翠绿洲吗？

王莉莉月泉国：@孙倩 姐妹！我也在月泉！但我离翡翠绿洲好像很远，

系统地图显示我在西边的一个小部落…这里的人眼神好可怕…赵强北凛国：妈的，

冻死老子了！抢了件皮袄，差点被那群野人打死！这鬼地方怎么活下去三十天？

李策的目光扫过这些信息，如同浏览无关的数据流。孙倩，王莉莉，

赵强……都是他第一次定位到的名字。他们分散在各处，挣扎求生。而张涛，近在咫尺。

他很有耐心。像一块被遗忘在河底的石头，任由时间的水流从身边淌过。午后，太阳西斜。

张涛终于从客栈里出来了，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脸上的戾气似乎消散了一些，

但眼神里的警惕依旧。他没有再去演武场，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偶尔在一些售卖兵器、皮货的摊子前驻足，拿起东西掂量，又放下。他在观察，在适应，

也在寻找。寻找可能的同伴，或者，确认潜在的敌人。李策始终跟着，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敛息技能让他完美地融入了街道上的人流，张涛几次无意识地回头，

目光都从他所在的位置滑了过去，没有任何聚焦。机会，出现在傍晚。

张涛似乎厌倦了城内的喧嚣，或者说，城内密集的人群让他感到不安。

他朝着城墙根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一片相对僻静的荒地，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再往外，

就是护城河和更远处的田野。天色迅速暗沉下来，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给城墙垛口镶上了一圈暗金色的边。荒地上空无一人，

只有归巢的鸟雀在草丛中扑棱着翅膀。张涛走到荒地中央，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

又缓缓吐出。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然后烦躁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块。

“妈的……到底是谁……”他低声咒骂着，声音被晚风吹散。就是现在。

李策从一丛茂密的杂草后无声地站起身。他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借着暮色和地形的掩护，

如同鬼魅般，从侧后方缓缓靠近。距离在缩短。二十步，十五步，

十步……张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他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在昏暗的光线下，

几乎与周围的杂草融为一体。但那影子手中，

不知何时多了一截尖锐的、被折断后磨砺过的粗树枝。恐惧瞬间攫住了张涛的喉咙，

他想大喊，想质问，想反抗。但太晚了。李策动了。他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快得超出常理，

仿佛积蓄了一整天的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那截简陋的树枝，

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线，带着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绝对致命的精准和速度，

直刺而出！“噗——”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闷响。张涛的眼睛猛地瞪大，

瞳孔里倒映着李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以及那双冰冷得如同深潭的眼睛。他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剧烈的疼痛从脖颈处炸开，迅速剥夺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识。

他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冰冷的、带着夜露的杂草丛中。李策松开了手，

那截染血的树枝留在了张涛的脖颈上。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迅速后退，

重新隐没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几乎在他身影消失的同时，脑海里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猎物‘张涛’已清除。当前存活人数：96/97。

‘致命一击’进入冷却：23小时59分…58分…他没有停留，沿着城墙的阴影，

快速离开了这片即将被死亡笼罩的荒地。身后，只有晚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以及逐渐弥漫开的、淡淡的血腥气。“群星”界面，在张涛死亡的那一刻，

有过一瞬极其短暂的凝滞。随即，一条新的信息跳了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刘轩：……张涛？张涛的名字灰了！刚才还在说话的！怎么回事？！短暂的死寂后，

界面瞬间被更多的惊恐和猜疑淹没。猎人，已经出手了。而李策，

走在返回那个破败村落的小路上，抬头看了看刚刚升起的一弯冷月。第一个。

夜色彻底吞没了荒野。李策回到那间漏风的破屋，土炕的冰冷透过薄薄的铺盖渗入骨髓。

他没有点灯，就着窗外微弱的月光，靠坐在冰冷的土墙上。脑海里，

“群星”界面已经炸开了锅。王莉莉：死了？真的死了？！张涛他……怎么会这么快？！

赵强：猎人！肯定是猎人干的！这才第一天！第一天啊！刘轩：他在临山府城！

张涛最后说话的时候提过他在大炎的临山府城！猎人也可能在那里！在临山府城的人小心！

吴鹏：冷静！所有人都冷静！不要暴露自己的具体位置！猎人可能就在我们中间，

看着我们说话！张涛的遇害证明猎人的行动效率极高，我们不能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恐慌如同瘟疫，在无声的文字间疯狂扩散。之前还抱有的一丝“或许是恶作剧”的幻想，

被张涛名字的灰暗彻底击碎。死亡的阴影，真实地笼罩了下来。

李策默默地看着那些翻滚的文字，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他关闭了界面，

眼前重归黑暗。敛息，致命一击，72小时定位。他需要规划。临山府城不能再待了。

张涛的死必然会引起其他穿越者，尤其是可能位于大炎国的穿越者的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