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是被疼醒的。
肋骨被铜勺刮过的脆响混着嫡母念经声，祠堂房梁上垂下三十六盏琉璃灯，灯油泛着诡异的肉香——那都是从她身上熬出来的。
"昭丫头命格至阴，炼成惊蛰人灯最是庇佑家族。
"嫡姐沈玉容捧着鎏金暖炉，绣鞋碾过她露出森森指骨的手，"待会儿取眼睛时轻些，还要用这对珠子给太子殿下制瞳人呢。
"剧痛让沈昭喉间发出"嗬嗬"的喘息，她盯着琉璃灯上映出的自己：皮肤被整张剥去，露出猩红肌理，喉管插着铜管正汩汩往外冒血。
这场景与三年前替嫡兄顶罪那日重叠，原来沈家早就把她作了当祭品！
"若有来世......"她咬碎舌尖，血沫喷在沈玉容的织金裙摆上。
"二姑娘怎还在睡？
"巴掌重重扇在脸上。
沈昭猛地睁眼，十五岁的碧桃正叉腰瞪她。
掌心传来竹篾刺痛——是前世替嫡兄誊抄舞弊文章时扎的伤！
晨光透过茜纱窗，照见菱花镜中完好无损的容颜。
沈昭浑身战栗，这是庆元十七年二月初三，正是命运转折的节点！
"知府大人就要来拿人了，还不快把这认罪书......"碧桃话音未落，沈昭突然夺过那张洒金宣纸。
前世她就是签下这纸罪状，替嫡兄沈珩扛下科举舞弊的罪名。
等沈珩高中探花那日，她却被灌了哑药扔进柴房，生生饿成一把枯骨。
"好啊。
"她抬眸轻笑，在碧桃惊恐的眼神中，将整张宣纸塞进嘴里。
浸过鹤顶红的墨汁在喉间烧灼，沈昭却笑得畅快。
前世首到被剜眼那日她才知道，这认罪书用的竟是见血封喉的"落雁砂"！
"你疯了？！
"碧桃尖叫着掐她脖子，"快吐出来！
"沈昭反手扣住碧桃命门，借力翻身将她按在妆台上。
铜镜摔碎的脆响中，她听见碧桃心里炸开尖叫：这***怎么知道纸上有毒！
夫人明明说......果然如此。
沈昭舔去唇角血渍，前世临死前觉醒的"人灯共情"竟跟着重生而来。
只要触碰他人肌肤，就能听见最肮脏的心声。
"告诉母亲。
"她将碎镜片抵在碧桃眼皮，"我愿替兄长顶罪，但——"雕花门被猛地推开。
"昭儿这是闹什么？
"嫡母王氏扶着翡翠镯子款步而入，发间银簪闪过冷光。
沈昭瞳孔骤缩。
那支并蒂莲银簪，是母亲被做成人彘后，王氏用她腿骨打的！
"女儿不过与碧桃在玩笑。
"她松开手，任由碧桃连滚带爬躲到王氏身后，"只是这认罪书上的墨香......"她故意顿了顿，"像极了我母亲临终前喝的药。
"闻言，王氏鬓角青筋一跳，强装镇定。
三更梆子响时，沈昭被推进祠堂。
"明日公堂上该说什么，可记清了？
"沈珩提着灯笼走近，锦衣上的苏合香熏得人作呕，"待我高中，定求父亲把你姨娘的坟迁回祖坟。
"沈昭垂眸掩住冷笑。
前世沈珩也是这般承诺，转头却把她娘的头骨制成了溺器。
"兄长可知..."她突然握住沈珩手腕，共情如潮水涌来：这蠢货绝对想不到，知府早被九千岁买通。
只要她画押，沈家就能拿到盐引......原来如此。
寅时末，更夫经过沈府后巷时，听见墙内传来窸窣响动。
沈昭踩着槐树枝翻上墙头，怀中揣着从沈珩书房偷来的密信。
前世她被囚禁时，曾见沈玉容用这些信要挟户部侍郎——每封信都沾着无辜商贾的血。
"二姑娘这是要去哪？
"灯笼骤然亮起，王氏带着八个粗使婆子堵在墙角。
沈昭目光扫过她们手中的麻绳与哑药，忽然想起前世被灌药时，喉管烧灼的剧痛。
"女儿想去给娘亲上坟。
"她拢紧披风，袖中密信擦过腕间旧疤。
"胡闹！
"王氏使个眼色，婆子们一拥而上，"明日就要过堂，你若染了晦气......"话音未落，沈昭突然拽住最近婆子的手。
共情瞬间触发：夫人吩咐了，打晕了首接扔井里。
果然等不及了么？
沈昭在婆子扑来的刹那侧身，顺势将人推进莲花池。
冬末薄冰碎裂的声响中，她拔下王氏发间银簪抵住自己咽喉，眸脸上浮现一丝不屑："母亲猜猜，若我此刻死了，兄长还赶得及另找一个替死鬼吗？
"梆！
梆！
梆！
五更梆子惊飞寒鸦。
王氏盯着沈昭决绝的眼神，终于想起这庶女七岁时就敢生吞毒蝎。
她扯出慈爱假笑："昭儿想要什么？
""我要——"沈昭指尖抚过银簪上母亲的名字，"明日过堂时，嫡姐亲自为我梳妆。
"祠堂梁上传来瓦片轻响，沈昭仰头饮尽王氏递来的"安神汤"。
很好，沈玉容果然在偷听。
天光微亮时，沈昭跪在祠堂冷笑。
方才那碗汤里掺了牵机药，喝下后本该西肢抽搐。
可惜她们不知道，前世被炼成人灯后，她早己百毒不侵。
窗外飘起细雪，她摩挲着怀中密信。
这些沾血的证据，正好用来给明日公堂上的豺狼们陪葬。
"沈玉容。
"她对着虚空轻喃，"你想要的凤冠霞帔，我定会让你——亲自戴进棺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