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雾气浸透粗布衣裳时，我正跪在德诚书店66号的书架前擦拭古籍。
旧书店的铜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玛格丽婆婆的黑曜石烟斗从橡木楼梯滚落，在波斯地毯上烫出焦黑的痕迹。
"小老鼠"，她倚着桃花心木柜台，仅剩的右眼在单片眼镜后眯成缝，"把《莎士比亚全集》搬到三楼密室，有位戴螺钿胸针的先生要验货。
"她突然剧烈咳嗽，袖口露出半截发黑的机械义肢——那是二战时空袭留下的纪念。”
我伸手去捡烟斗时，发现黑曜石表面映出张扭曲的脸——竟是港口守卫络腮胡的倒影。
阁楼的松木地板在脚下吱呀作响。
当我掀开蒙着《所罗门之钥》的绒布时，泛黄的书页间突然滑落张泛银的照片。
画面里穿皇家空军制服的青年搂着玛格丽的腰，背景是燃烧的敦刻尔克海滩。
照片背面用褪色墨水写着："致我的夜莺，愿苹果花永远绽放——怊答鞍，1940.3.12"。
后颈突然贴上冰冷的金属管时，我正用放大镜研究那个神秘的苹果花印记。
"呼吸频率提升23%，瞳孔扩张15%，"青年的声音带着机械合成质感，"根据《跨洋引渡条约》第七章第西条..."我猛地将《秘典》砸向身后，书页间飘落的紫罗兰干花迷住了袭击者的视线。
但三十支步枪同时从巷口伸出，那些士兵的军装像被酸液腐蚀过，肩章处残留着暗红的线头——他们竟是自己拆掉了所有标识。
为首者的喉结处嵌着微型显示屏，正滚动播放我的通缉令，赏金数额每隔三秒就增加一个零。
"无权兵哥哥们，我错了，”我举起沾着紫罗兰花粉的手后退，"凯雯大教堂第三块地砖下有二十本物理题，钥匙藏在桌子第一个抽屉里的..."话未说完，突然瞥见某个士兵的枪托上刻着"APPLΞ"的扭曲字母——和典狱长那张单词卡如出一辙。
炮弹炸响的瞬间，我撞碎彩绘玻璃跃入日月半河。
冰凉的河水裹挟着玛格丽的烟斗沉入河底，那抹黑曜石的光晕让我想起张老亮咽气时攥着的单词卡。
当肺部的氧气即将耗尽时，头顶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水面泛起阵阵血花。
再次睁开眼，月光正透过苹果树的枝桠流淌。
有颗红苹果砸中额头，果核里渗出的汁液竟带着铁锈味。
腕上被弹片划开的伤口在月光下蠕动愈合，皮肤表面浮现出青铜钥匙的纹样——和越狱那夜掌心的烙印一模一样。
"以赛亚书35:1，"沙哑的男声从树后传来，"旷野和干旱之地必然欢喜，沙漠也必快乐，又像玫瑰开花。
"穿银色铠甲的骑士策马踏碎灌木，他胸甲上雕刻的苹果树图腾正在渗血。
当火把照亮他剑柄的徽记时，我惊觉那竟与手中果核的螺旋纹完全吻合。
十二名重甲士兵呈扇形包抄而来，他们马蹄上沾着新鲜的脑浆。
"奉终阳王子令，"骑士的佩剑指向我怀中的苹果，剑柄徽记与果核螺旋纹严丝合缝，"交出此果，赐你全尸。
"树冠突然无风自动，数千颗苹果同时发出蜂鸣。
当第一支弩箭离弦的瞬间，我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果核上——整个河岸突然迸发刺目强光，等视野恢复时，骑士团连人带马消失无踪，只剩满地熔化的铁水冒着青烟。
突然有团黑影从树冠跌落。
穿连帽衫的少女在地上滚了两圈，怀里的《牛津词典》哗啦散页。
她抬头时，左眼戴着绘有化学元素表的眼罩——是冷雨夜！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年前的奥数集训营，她因质疑标准答案被除名，右腿从此换成刻满公式的机械义肢。
"追兵在河对岸布了雷区，"她撕开词典封皮，露出里面的电路板，"但我知道怎么绕过教务处的监控。
"当她用圆规刺入树根时，泥土中突然升起全息投影——竟是基兰在林檎星实验室调试”突变苹果“的画面。
冷雨夜的机械腿突然射出钩锁缠住树枝："快走！
他们用你的DNA重启了‘单词枷锁’程序！
"爆炸声从河面传来时，我们己钻进地下排水管。
冷雨夜从机械腿暗格掏出个玻璃瓶，里面泡着只眼球——正是张老亮被改造成监控器的右眼。
"他在越狱前给我留了信号，"她将眼球接入排水管控制面板，"看这个。
"视网膜投影显示出惊人画面：典狱长的机械头颅正在果宗星实验室复苏，断裂的脖颈处缠绕着《高考大纲》的金属书页。
"他们把你的记忆做成了活体题库，"冷雨夜突然咳出带齿轮的血沫，"每个逃犯都是行走的错题本……"话音未落，排水管深处传来教鞭抽打墙壁的声响。
无权兵们骑着改装成摩托车的《辞海》冲来，车头灯投射出单词牢笼的激光栅栏。
当第一道激光擦过肩膀时，我怀中的苹果突然生根发芽。
枝条刺破衣服疯长，在隧道里织成巨大的函数坐标系。
冷雨夜大笑着将机械腿插入坐标原点："让姐姐教教你们什么叫抛物线！
"她弹射出去的瞬间，整条排水管开始量子折叠，将追兵困在黎曼猜想的拓扑陷阱里。
我们跌出下水道时，正落在德诚书店的后院。
玛格丽婆婆的机械义肢深深插入泥土，正在给苹果树苗注射紫色液体。
她转身时，单片眼镜映出我腕上的钥匙纹样："原来你就是怊答鞍说的‘种子’。
"突然掀开旗袍下摆——她的机械骨盆上赫然刻着林檎星文字："知识果园第7号栽培员"。
远处传来防空警报的嗡鸣，夜空被果宗星战舰的鸭梨状轮廓割裂。
玛格丽将烟斗按进树洞，整棵苹果树突然拔地而起，露出下面闪着蓝光的逃生舱。
舱门打开的瞬间，冷雨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记住，下次背单词时……"她扯下眼罩，露出镶嵌在眼眶里的微缩银河系，"要在错误答案里找生路。
"逃生舱升空时，我看到书店在三道交叉激光中化为灰烬。
玛格丽婆婆站在火海里，用机械臂比出"V"字手势——那是二战时"胜利"的手势，也是数学公式中的"平方"符号。
当舱内屏幕亮起星际航线图时，一个熟悉的名字在银河系边缘闪烁：终阳王子学院。
我握紧那颗开始搏动的苹果，突然明白张老亮临死前呢喃的"通风井"究竟意味着什么——整个宇宙，不过是更大的单词囚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