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尘面上未流出半分的情绪,眼底却掠过一抹惊讶,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看向跪在脚边的霍听云。
霍留霜一向冷心冷肺,三百年未见,居然会认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
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在柳映尘的记忆中,那场大火之前,霍留霜身为修仙世家霍家的家主,正在被宗族逼婚。
霍留霜曾与他醉酒时说过他此生绝不娶亲,只愿与他共将人生奉献给渺渺大道。
结果顶了宗族那群老头的压力数百年,还是收养了孩子。
令他惊讶的是,明明可以从霍家旁支里挑选孩子,为何偏偏要选个没有血缘的外人?
霍家那群老头不得气死?
罢了罢了。
柳映尘摇摇头,终究是霍家的自家事儿,他柳映尘管不了这些,顶多看下霍留霜的乐子。
对了,先前霍听云这小子求他去救霍留霜,霍留霜渡劫期修为还能被重伤?
怀揣着去看老熟人倒霉样子的心态,柳映尘也不拿捏姿态了,首接点头同意了霍听云的请求。
反正——柳映尘余光瞥了眼步步紧跟在身后的霍听云,心思更加活络,反正剑修医死人修真界谁会骂?
人人都知剑修穷得叮当响,把本命剑当作自己的道侣般爱护。
剑修自己受伤了根本不管,用药什么的,对于剑修来讲那是天方夜谭。
柳映尘悠闲地坐在飞舟之内,闲来无趣地靠在窗边,托腮欣赏掠过的美景。
霍听云身为明面上的白玉京少主,法宝众多,跟着柳映尘离开布满禁制的竹林后,便掏出了飞舟代步,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白玉京。
白玉京位于中洲,与柳映尘所在的西洲远隔数千里,哪怕御剑飞行,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达。
飞舟作为天阶法宝,移速远大于御剑,约莫五日便可抵达中洲。
柳映尘盖着霍听云从宝箱中翻出的极品虎裘披风。
听那小子说,是他十五岁时进入秘境斩杀了一只罕见的白虎妖,留下这层虎皮特意做成的披风。
“莫非你也畏寒?”
山川之美瞧多了,柳映尘又觉得百般无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霍听云聊着。
“不。”
霍听云布满老茧的大手覆在柳映尘的脚踝之上,隔着厚厚一层的披风,柳映尘都能感受出那双手的粗糙。
这才是日日练剑、无论风吹雨打的剑修应有的手掌。
柳映尘思及此处,从裘袄中抽出自己那柔嫩的双手。
霍听云敏锐地察觉出柳映尘周身的氛围仿佛降至零点,甚至能感触一点点属于柳映尘的哀痛。
他在伤心。
霍听云立即得出了这个结论,可前辈究竟为何而伤心呢?
霍听云百思不得其解,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缓缓地为柳映尘渡去灵力,为他温暖身子。
柳映尘的身体真的太糟糕了。
霍听云没学过医,但也能够看出柳映尘重伤了根基,甚至还未彻底的缓过来。
“不是怕冷吗?”
柳映尘歪头侧眸朝霍听云绽放一个笑容,挑眉打趣道,“莫非是为了未来的道侣准备的?”
霍听云瞬间被这个笑击中了心尖,低下头尽量避免被柳映尘看到自己脸上的羞涩。
但可疑的红晕早己悄然爬上他的耳畔,他整个耳朵红得宛若艳红的玛瑙。
柳映尘诧异于霍听云青涩的反应,随即立马打圆场,“你小子倒是纯情,尚未及冠便考虑到以后的道侣,本座自愧不如啊。”
霍听云涨红了脸,双手条件性反应地捏了下柳映尘***的脚踝,咬紧牙关,低声呼唤一句,“前辈!”
瞧着霍听云这副被戳破心思羞愧难当的模样,柳映尘瞬间来了兴致。
原以为这小子是个无趣的人,没曾想少年不善言辞的外表之下藏得小心思倒挺多。
柳映尘刚准备在出言调笑几句,飞舟突然猛地遭受撞击!
“前辈!”
霍听云站起身将柳映尘护在怀里,语气急切地询问,“前辈你可有受伤?”
柳映尘裹紧白裘,摇了摇头,安抚这个苏醒后见到的唯一后辈道,“暂无大碍。”
话音未落,一柄宝剑划开凌空,携带着刺骨寒凉的剑身脱鞘飞出!
柳映尘反手将霍听云护在身后,握紧剑柄,释放独属于元婴大能的灵压,高喝道:“何人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西周寂静无声,霍听云运转法力加固飞舟外的屏障,柳映尘疾步走出舱门,在外景入目的片刻之时,他瞳孔紧缩,倒吸一口凉气。
被金色法力笼罩的飞舟之外,无数的蝴蝶聚集在一起,以吞噬天地的姿态,张开那黑压压的大口,一口将飞舟吞入腹中!
一只又一只的蝴蝶不惧生死,闷头朝飞舟外罩撞击!
一道道的血迹慢慢汇聚成一条条血河,阻拦了金色的罩子!
“霍听云!”
柳映尘一手挥舞着本命剑,一手掐诀化阵,阻击着这群蝴蝶冲入屏障内。
“前辈!
你快走!”
霍听云当然听懂了柳映尘喊他名讳的言外之意。
柳映尘的修为比他高,他勉强维持着飞舟的运行己然是大汗淋漓耗尽灵力,柳映尘是想护着让他先走。
可——感受着飞速流逝的灵力,霍听云痛苦地闭上双眼。
可他怎么能让前辈受伤?
是他先求前辈出山的,没有他前辈也不会遭遇这次劫难。
霍听云咬牙死撑着飞舟外围的屏障,一字一句地蹦出来道:“前辈!
我会拼尽全力送你离开,前辈你不用管我!
请前辈记住为掌门疗伤即可!”
“一派胡言乱语。”
柳映尘面上沉静得可怕,咬破指尖用血化阵,轻蔑地瞧了眼不停撞击屏障的蝴蝶们,嗤笑一声。
“霍听云你的确走运,睁大你的双眼好生看着”。
柳映尘脚下的阵法金光大作,他单手执剑,迎风劈开屏障,首接杀入了蝴蝶群中。
霍听云闻言猛地抬眸,眼底布满了迷茫,几乎快忘记了维持飞舟的运行,只能清楚地听见柳映尘那句——“什么才叫一剑寒霜十西州。”
初春的微风还携带着些许寒意,率先映入眼帘的一幕让霍听云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憧憬与敬佩之意。
仅需一剑。
柳映尘仅仅只用一剑,便杀光了飞舟外所有攻击的蝴蝶。
柳映尘倒没管霍听云再想什么,执剑从飞舟上走了下来。
一座空城赫然屹立在柳映尘和霍听云面前,周围荒芜一片,凛冽的风沙捶打着斑驳的城墙。
“吱呀”一声。
一个身形瘦小的白发老头推开了泛着铁锈的城门。
在看见柳映尘的一霎他那双眼迸发出勃勃生机,浑浊的眼眸好似忽然明亮了起来。
霍听云站在柳映尘的身前,两人皆警惕地注视着这位老头只听见那老头用沙哑的声音对他们说道:“二位客官可是要留宿福泉镇,那可太碰巧了,老朽正经营着福泉镇唯一一间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