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男人都不想在狼狈时遇到初恋,徐子望也是。
可偏偏徐子望就在这个时候见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三年不见,黎映雪已经不再是曾经被他抛弃时穷困潦倒又青涩稚嫩的模样。
如今的她神采奕奕,分外耀眼,狼狈可怜的那个人变成了徐子望。
冬日冷风瑟瑟,空气中弥散着烤冷面的香气,两人相视无言。
“徐子望?”
黎映雪打破寂静率先开口,可徐子望却飞快地低下头,娴熟地在铁板上煎着面饼。
雾气腾升,模糊了两人的视线,徐子望擦擦眼角,很快便将一份烤冷面递上,
“女士,您的餐好了。”
雾气消散,徐子望不敢抬头去看,黎映雪却轻声冷笑,“真的是你,徐子望。”
黎映雪打量着眼前衣衫破旧模样潦草的男人,挑眉开口,
“徐大律师怎么沦落到摆摊卖烤冷面了?何以舒给你的钱不是很多么?”
徐子望并不答话,只是将头埋得更深,黎映雪讥讽的审视让他的脸在冷风中愈发滚烫。
“姐,买好了吗?”
女孩清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徐子望瞬间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
是黎映雪的妹妹,黎欢。
“欢欢,你看这是谁。”
黎欢顺着黎映雪的目光看去,尽管徐子望已经将大半张脸埋进破旧的衣领,但黎欢仍认得出徐子望。
“哟,这不是背信弃义,唯利是图的徐律师么?听说你被何家赶出来了,当初你为了钱背叛我姐为杀人凶手辩护害得我家破人亡,这是遭报应沦落街头了?”
黎欢的语气尖锐刻薄,带着浓浓的仇恨与讽刺。
徐子望端着碗的手颤了颤,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徐子望与黎映雪大学相爱,生活的清苦压不倒年少爱意的汹涌,方寸大的出租屋盛满了幸福与承诺。
黎映雪热爱写作,梦想成为作家,徐子望心怀正义,想要成为匡扶正义的律师。
那时的两人虽没什么钱,但两人互相扶持,爱意滋养着梦想与希望在绝境生长。
相恋第六年,简陋的出租屋里黎映雪答应了徐子望的求婚,盛夏骄阳照着那朴素的银戒熠熠生辉。
可也就是那一年,上天打碎了这份艰难的幸福,更改了两人的命运。
黎映雪的父亲在何氏工地被凌虐致死,黎家请不起律师,彼时已经小有名气的徐子望便是全部希望。
而法庭之上,徐子望却出现在被告的辩护席位。
很快一审判决作出,蓄意谋杀变成了意外伤亡,罪魁祸首何以舒的父亲无罪释放,连赔偿金额都少得可怜。
黎母受不了打击跳楼***,黎映雪的妹妹在***下心脏病发,奄奄一息,黎映雪家破人亡。
当黎映雪红着眼质问徐子望为何如此时,徐子望却只是轻飘飘地开口,“付不起钱我凭什么为你们辩护?”
“徐子望,你骗我,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就是那样的人。黎映雪,我早都受够了和你挤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破出租屋里,成天就只能看你敲敲打打写些不入流的东西白日做梦!”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以舒早都已经在一起了,以舒温柔漂亮又懂事,在床上也比你强的多!何况这场官司以后何家会给我一千万的辩护费,以舒也答应了会嫁给我。我们以后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
说出口的话语化为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向少女柔软的心脏,痛苦几乎要让他窒息。
“一千万,就能让你违背良心去为一个杀人犯辩护,枉顾我爸的性命么?”
“你爸的命值一千万也算死值了。”
徐子望冷冷撂下一句话便再无留恋地离开,没过多久,何家便公布了何以舒与徐子望的婚讯。
少女盛大赤诚的爱由此彻底化为刻骨铭心的恨肆意疯长。
可黎映雪不知道,徐子望只有为何家辩护,黎家才有一线生机。
何以舒找上徐子望时,徐子望正在努力收集证据。
“据我所知,你女朋友家里很困难,妹妹还有心脏病,给我爸做律师,辩护费你定,我还能保你女朋友一家安然无恙。”
黎父的案件轰动全城,影响重大,内部牵连众多,何氏权力滔天,微不足道的黎家在权势前只会沦落的遍体鳞伤。
徐子望清楚这些豪门大家的手段,负隅顽抗的下场更惨,连黎映雪的性命都会有威胁。
徐子望只有一条路能选。
徐子望答应了何以舒,何家也如约让徐子望做了何家女婿。
但后来徐子望的同门主动接下了黎家的案子,并找到了案件的关键证据,在二审中为黎家夺回了属于他们的正义和善良。
此后的黎映雪步步高升,成为了知名作家,还被聘为南大教授,黎欢也做了心脏手术,而徐子望却在何家受尽折磨。
一阵猛烈的冷风袭过,拉回了徐子望的思绪,他艰涩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哑着嗓子开口,
“烤冷面十元,扫码还是现金?”
“现金。”
黎欢弯弯唇角,从包中拿出张崭新的纸币丢在地上,不屑地瞥瞥徐子望,“掉了,你自己捡一下吧。”
徐子望讪讪笑笑,放下烤冷面便走出摊车去捡,可蹲下的刹那,却有什么从头上浇下。
“你这种禽兽不如的渣男卖的东西,吃了会害死人吧?”
黎欢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的徐子望,嫌弃地将手中的碗丢在地上。
烤冷面的酱汁顺着发丝滑下,徐子望并不言语,只是向前去够钱,可那崭新的钱币却又被黎映雪抬脚踩住。
徐子望抬眸看去,夜色中黎映雪脸色阴翳,唇角挂着鄙夷的笑,“你这种人做的东西,有什么脸卖十块?”
黎欢的话语再刻薄,徐子望也不为其动容,可黎映雪只要简单一句,便能揪着徐子望的心酸涩涨痛。
黎映雪抬脚俯身捡起了地上的纸币随意地揉在手心,睨着徐子望冷冷开口,“欢欢,我们走,别惹了晦气。”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徐子望的心脏似被冷风贯穿,视线也愈发模糊。
徐子望轻笑叹气,“唉,这下买药的钱又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