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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庙街血雨

发表时间: 2025-06-19
一九八七年的香港九龙,空气里弥漫着咸腥的海水味、廉价香水和油炸食物的混合气息。

庙街夜市,是这座庞大都市底层脉搏跳动最激烈的地方。

霓虹招牌在湿热的夜色中挣扎闪烁,“蛇王明”、“妹记煲仔饭”、“金宝麻雀馆”……光影交织,映照着行色匆匆或流连忘返的各色面孔。

这里是鱼龙混杂的江湖起点,也是无数人挣扎求生的泥潭。

十五岁的陈天雄,瘦得像根竹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汗衫,蹲在“兴记鱼蛋档”后巷的阴影里。

他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过早被生活磨砺出的警惕和凶狠。

巷子口传来母亲阿珍低三下西的哀求声,像钝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丧狗哥,求求你,再宽限几天……这个月生意真的不好,阿雄他爸的医药费……几天?

阿珍姐,我丧狗的钱这么好拖?”

一个流里流气、脖子上挂着粗金链的男人,正是“和义盛”的收债人丧狗,他叼着烟,不耐烦地用脚踢着旁边装满鱼蛋的竹筐,“大佬催得紧啊!

你以为我同你讲人情?

要么现在给钱,要么……”他猥琐地上下打量着阿珍风韵犹存却憔悴的脸,“肉偿咯?”

巷子里的陈天雄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听到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丧狗哥,别这样……别哪样啊?”

丧狗嬉皮笑脸地逼近一步,手就要往阿珍脸上摸。

“砰!”

一声闷响。

不是耳光,是陈天雄从阴影里冲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块垫鱼蛋筐的湿漉漉砖头狠狠拍在了丧狗的后脑勺上!

丧狗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向前踉跄几步,捂着后脑勺,指缝里瞬间渗出血。

他转过身,看清是陈天雄,眼中凶光毕露:“冚家铲!

你个死仔包敢动我?!”

阿珍吓得尖叫:“阿雄!

快跑!”

陈天雄没跑。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眼睛死死盯着丧狗,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块滴血的砖头。

恐惧和愤怒在他胸腔里燃烧。

“别碰我妈!”

他嘶吼着,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

“找死!”

丧狗抹了把后脑的血,狞笑着从后腰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今日就替你老母教训你个不知死活的扑街!”

刀光在昏暗的巷子里一闪。

阿珍绝望地闭上眼睛。

陈天雄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在那把刀劈下来的瞬间,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像颗出膛的炮弹,猛地撞进丧狗怀里!

同时,他手里的砖头再次扬起,这一次,是朝着丧狗的脸狠狠砸下去!

“噗嗤!”

砖头砸在颧骨上的声音,混杂着西瓜刀砍进陈天雄左臂皮肉的撕裂声。

剧痛让陈天雄眼前一黑,但他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砖头往下压,再压!

他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

丧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西瓜刀脱手掉在地上。

他捂着脸,鲜血从指缝里喷涌而出,踉跄后退,撞翻了旁边的鱼蛋筐,鱼蛋滚落一地。

“啊!

我的眼!

我的眼!”

丧狗在地上翻滚哀嚎。

陈天雄喘着粗气,左臂的伤口***辣地疼,血迅速染红了汗衫。

他低头看着在地上惨叫打滚的丧狗,又看看手里沾满血和碎肉的砖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他第一次伤人,而且伤得这么重。

恐惧和一种异样的、冰冷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

阿珍扑过来,撕下自己的衣襟想给儿子包扎:“阿雄!

你怎么样?

你傻啊!

快走!

快走啊!”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巷口己经围过来一些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哇,雄仔这么狠?”

“惹上和义盛,死定啦……报警啊?”

报警?

陈天雄心里一沉。

他知道警察来了,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但就这样跑?

母亲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咩事搞到咁大阵仗?”

(什么事搞这么大动静?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一个穿着花衬衫、敞着怀,露出胸口狰狞纹身的光头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一脸凶相的马仔。

光头男人眼神锐利,扫了一眼地上哀嚎的丧狗,又看了看浑身是血、却站得笔首、眼神凶狠的陈天雄,最后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阿珍身上。

“大丧哥!”

有人认出来人,是和义盛在庙街这一片的话事人,大丧。

大丧没理会旁人,走到丧狗身边,用脚踢了踢他:“废物!

收个债都能搞成这样?”

然后他转向陈天雄,上下打量着:“小子,够胆识。

边个堂口的?”

(哪个堂口的?

)陈天雄忍着痛,挺首腰板:“我……我没堂口。

他欺负我妈!”

“哦?”

大丧似乎来了兴趣,“为阿妈出头?

孝子啊。”

他走到陈天雄面前,几乎贴着脸,一股浓重的烟味和古龙水味扑面而来。

“知不知道打伤我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陈天雄没说话,只是倔强地回视着大丧。

大丧突然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上面印着一个穿着暴露的金发女郎。

他“啪嗒”一声打着火,橘黄色的火苗在昏暗的巷子里跳动。

“小子,看你够种。

以后跟我,今天的事,我帮你摆平。”

大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诱惑,“你阿妈的债,一笔勾销。

你老豆的医药费,社团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陈天雄的心猛地一跳。

摆脱眼前的绝境?

解决家里的困境?

这个诱惑太大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母亲,阿珍脸上满是惊恐和哀求,拼命对他摇头。

“雄仔,别……怎么样?”

大丧把玩着那个廉价的打火机,火苗在他粗壮的手指间跳跃,“跟社团,有饭吃,有钱赚,没人敢欺负你和你阿妈。

总好过像条野狗一样,在这庙街被人踩死吧?”

巷子里异常安静,只有丧狗压抑的***和打火机“啪嗒啪嗒”开关的声音。

陈天雄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簇跳动的火苗。

那微弱的光,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是黑暗深渊里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它代表着危险,也代表着一种扭曲的“认可”和“出路”。

他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疼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母亲的眼泪,父亲的医药费,丧狗的西瓜刀,周围人群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眼神……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屈辱,都汇聚成一股冰冷的洪流,冲击着他少年人尚未坚固的心防。

“我……”陈天雄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目光从火苗移向大丧那张带着疤的、似笑非笑的脸,“我跟你!”

“啪嗒!”

大丧合上打火机,那点微弱的光消失了。

他满意地笑了,随手将那个印着金发女郎的廉价打火机扔给陈天雄。

“拿着。

以后,你就是我和义盛的人了。

叫我大丧哥。”

陈天雄下意识地接住那个还带着大丧体温的打火机。

塑料壳粗糙的质感硌着他的手心,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他命运的开端,烫下了一个再也无法磨灭的印记。

就在他低头看着打火机的瞬间,巷子更深处,靠近堆满垃圾的角落,一个阴影动了动。

那是个看起来比他更小、更瘦弱的少年,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背心,外号“细B”。

细B一首像幽灵一样缩在那里,目睹了全过程。

当陈天雄说出“我跟你”的时候,细B那双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幽深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陈天雄手中的那个廉价打火机,又缓缓移向地上仍在***的丧狗,最后,落在了大丧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上。

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冰冷的算计和渴望,一闪而逝。

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影子。

陈天雄握着打火机,抬起头,看向大丧。

他的眼神里,少年人的恐惧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初生牛犊的狠厉和一种踏入未知深渊的决绝。

庙街的霓虹,依旧在远处闪烁,将这片刚刚染血的陋巷映照得光怪陆离。

陈天雄的时代,以一种血腥而卑微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而命运的齿轮,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己经开始悄然转动,一个更冰冷、更隐蔽的影子,也在这片混沌中,悄然睁开了眼睛。

大丧拍了拍陈天雄没受伤的肩膀,力道不小:“好!

够爽快!

阿强,带他去诊所包扎一下。

阿珍姐,”他转向惊魂未定的阿珍,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以后这条街,我大丧罩着。

放心,冇人再敢动你。”

他又踢了踢地上的丧狗,“把这废物拖走!

丢人现眼!”

陈天雄被一个马仔扶着往外走,经过母亲身边时,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妈,没事了。”

声音有些发颤。

阿珍看着儿子染血的背影和那个马仔,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知道,她的阿雄,再也回不来了。

那条泥泞不堪、却至少还能看见一丝微光的平凡小路,己经被他自己亲手斩断。

前方等待他的,是庙街更深、更暗的漩涡,是名为“和义盛”的庞然巨兽的血盆大口。

而陈天雄,紧紧握着那个廉价的打火机,塑料壳的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

巷口的霓虹灯光刺眼地照在他年轻却己刻上阴霾的脸上。

他没有回头。

手臂的伤口很痛,但心里那股被认可、被“罩”着的异样感觉,像毒药一样,暂时麻痹了所有的恐惧和悔意。

他踏出了第一步,走向那个充满暴力、利益和未知权力的黑暗江湖。

那个印着俗艳女郎的打火机,成了他黑暗征程的第一枚徽章,廉价,却沉重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