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府上有三兄弟,薛甄珠的父亲是老二,老大外放做官,老三在京城做个闲职。
老三薛伟,长了一副好容貌,又没有必须要出人头地的压力,人活得洒脱。
一人一洒脱就喜欢注重精神层面上的追求,就容易看不上自己老实本分的妻子。
老三院里,正头娘子夫人倒没有那个贵妾有排面。
所以夫人的弟弟求学进京住到薛家的屋檐下,也没有落得什么特别照顾。
一则是文人风骨不愿意多求人,一方面就是薛伟对这个妻子不上心,就更加看不上妻子的远房表弟了。
薛甄珠之所以特别注意那位婶娘的弟弟,还不是因为偷窥了这本书的天机。
那位可就是后来搅得天翻地覆,平定战乱,一统天下的皇帝陛下。
也是托了他的福,和姐姐成了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世俗的成功给人自由。
因此就算他们此前还是拐弯甥舅关系也没有人能说出半个不字。
连带着也没有计较薛家之前的怠慢。
但是皇帝毕竟是皇帝,书里写的都是明面上的事,连薛甄珠都捞了个县主。
但是背地里,皇帝真的对薛家毫无芥蒂吗?
薛甄珠不相信世界上的人真的可以这么宽宏大量。
在他还没有起势之前,薛甄珠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引导母亲对他好一点。
她没有明确告诉母亲为什么要对他好一些,但她的要求母亲无有不允。
只不过是给人多添两件衣裳的小事,王夫人很快就吩咐曹妈妈去办了。
“咱们小姐最是心善。”
曹妈妈刚回来脚不沾地又出去挑男士的花色。
“可不是。
她一张嘴,我们都的忙乎起来。”
王夫人指着她,“我知道你说什么,快去吧。
回来给你好吃的。”
孙妈妈和一屋子的丫鬟都看着曹妈妈笑。
“就爱取笑我。”
曹妈妈嘴里打趣,脚下忙着去了。
见她出去了,王夫人戳着薛甄珠柔软的面颊:“你看看,都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的小乖乖。”
王夫人喜爱薛甄珠,还因为她长得跟自己小的时候简首一模一样。
每次回王家的时候,老母亲也是爱不释手。
“小珍珠的眼睛最像你,干净透彻,像是仙女儿。”
王夫人就在一边笑。
小珍珠的眼睛像无辜的小鹿,不曾见识过许多尔虞我诈也没有见过许多人间艰辛。
可是她并不希望女儿像自己小的时候一样对人和事毫无防备,全然信任。
“劳累了曹妈妈,我改天得了好的,也拿来给她,也心疼她。”
薛甄珠童言童语。
王夫人几乎要笑倒:“我的心肝儿,你就只知道在吃喝上面费点心思,得了好吃的好玩的送给曹妈妈,她也用不了呀。”
“那怎么办。”
薛甄珠咬着汤匙歪着头思索。
呆萌的样子让王夫人不忍心催着她长大,说道:“不劳你的心思,你这么小小的一个心,怎么想得到那么多。”
有的时候人真的很矛盾,她希望珍珠能长点心眼,又不希望她那么快就像大女儿一样长大。
忽然鸢尾进来在王夫人身边耳语两句,和王夫人指着薛甄珠会心一笑。
刚吃完正在心满意足擦嘴的薛甄珠预感到不会有什么好事:“不是大哥和大姐又来叫我吧?”
“你特意到我房里来,就是为了避开先生今日的考学吗?”
王夫人捂着嘴笑,“没个正形。”
“母亲。”
王夫人立刻转过去:“这时候撒娇可不好使。
连翘,快带着东西和你小姐一起去吧。
看好了她,不许叫她半途肚子疼。”
“记着了夫人。”
薛甄珠只好不情不愿地迈着步子带着连翘走了。
王夫人来自世家大族,书香中馈都要接触,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族的主理人。
未来,女儿们也会成为别人府上的主母,也要学习。
但是她一首很遗憾自己在诗词歌赋上面策论上面没有继续学习下去,后来的日子里,自己和丈夫越走陌路,越来越无话可说。
有时候初一十五两人对坐,只能他拿一本书自己拿着绣框,熬到夜色浓了,一人一张被子同床异梦。
王夫人不想自己的女儿未来也过这样的日子。
薛甄珠很怕读书,上辈子就怕。
世间是有许多辛苦,读书这种最让人难熬。
大哥学问高,先生总是夸奖他。
大姐有灵性,遇到事情总是能多想一步。
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还不错。
可是在这里的课堂上,薛甄珠觉得自己这个成年人的灵魂和一个八岁的小孩并没有什么两样。
背书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还有那么多不在书本上的诗歌,那些不存在记载中的文章。
更痛苦的是,背不下来就要抄写。
而抄写的是繁体字。
很快薛甄珠就会因为字丑出天际而触发先生的第二重愤怒。
为了不让夫子在薛家教书还教出人命,大哥薛怀远主动承担起了部分教学任务。
姐姐曾经也争取过自己的教学权限,只不过被大哥驳回。
“你?
就你心软的那个样子,还能教得动她?”
薛甄珠带着连翘姗姗来迟,夫子己经吹胡子瞪眼睛。
“先生,这我们小姐特地去小厨房拿来的荷花酥。
据说是扬州传来的点心,工艺十分复杂难做。
小厨房试了十几回才得了这么几朵。
和真的荷花一模一样,您闻闻看,还有荷花的香味。”
连翘嘴甜,把荷花酥在先生面前一掀开盖子,果然那股荷花的香味先征服了先生的嗅觉。
他捻了一下胡子眨了一下眼睛,冷冷地说了一句:“放那儿吧。”
薛甄珠像是得了特赦,终于能坐下来了。
薛家祖上是伯爵府,但那是久远的事了。
到了薛甄珠父亲这一辈,己经是个稍微强一点的官宦人家了。
往日的军功荣耀都是遥远的记忆。
薛英虽然也曾经想要苦读,无奈资质有限。
拼了命也是个不上不下。
但长久以来的家族高高在上的荣耀己经让他无法低下头颅。
即便自己这一辈三个兄弟己经没有可能完成复兴家族的大业,但他绝不会放弃自己下面一辈人的教育,鞭策他们不断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