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鱼跟着黑白无常一起走过了黄泉路,踏上了奈何桥,彼岸开满了妖艳的花儿,这想来就是彼岸花了。
桥底是黑如墨的忘川河,河水奔腾,河面上是一层黑色的浓雾,不知道河底有什么东西,若仔细听来,便能听见非常嘈杂的叫喊声。
张小鱼驻足朝河面看去,想要探究一二,却如何也看不清楚。
“姑娘,这下面是忘川河,您小心掉下去!”
白无常提醒了一句。
张小鱼侧头看他,询问:“这河水为什么是黑的?
还有,我好像听见很多叫喊声,这又是怎么回事?”
黑无常也跳了过来,给她解释,“这忘川水可以洗涤魂魄上的污浊之气,自然是黑的,那些叫喊声便是那些被洗涤的魂魄发出来的声音。”
“那他们是犯了什么大罪,要在这里受这些酷刑的吗?”
“非也,魂魄在这忘川千年,受尽苦楚,转世时便会带着记忆,这忘川呐,也叫‘望穿’,是那些留有执念的魂魄不愿失去今生记忆而选择的道路。”
“经历万川千年可以带着记忆转世?”
张小鱼眼中顿时充满了好奇。
白无常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姑娘,这忘川不是好入的,一旦入了忘川,必将等待千年,还要受尽九回肠断、十回剥肤之痛。
能坚持千年之人,少之又少。”
“可是我想试试!”
张小鱼似乎想到了什么,迫切的看着黑白无常。
“这可不兴乱试啊,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到时候你别说是投胎了,你连魂魄都会烟消云散,姑娘,还是赶紧过了桥,进轮回之门吧。”
白无常摆了摆手,告诉她赶紧赶路。
张小鱼闻言,还会烟消云散啊?
她无奈叹气,点点头,跟着黑白无常往前走,可没走出几步,继而又停下了脚步,对着两位阴差说:“两位大哥,我还是想试一试!”
黑白无常闻声对视一眼,这姑娘咋就不听劝呢?
正这时,阎王爷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奈何桥上,他迈步上前,盯着张小鱼的眼睛,想要确认她的想法,严肃又认真的问道:“小娃子,忘川前年,你真想好了?”
方才张小鱼离开了森罗殿,本以为这件事己经结束的崔钰却感念到了生死簿的异样,他打开生死簿,标注着张小鱼前世今生命格的张页上重新浮现出新的命格。
“万川千年”西个大字闪烁着金光,崔钰见状,微不可察的叹息,将生死簿递给阎王爷审阅。
阎王爷看见这西个字时心中也是满满的感慨,这世间之人总是多情,个中烦忧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想着能劝一个是一个,便闪身过来,看看能不能劝说一二。
“过了桥,饮了汤,就不用遭罪了,你若是入了忘川,必将等待千年,还要受尽九回肠断、剥肤之痛,你一个姑娘家,哪受得了这般痛楚,这执念就算了吧!”
“既是执念,又岂是能说断就断了的?
阎王爷,您就让我去吧,若能撑过千年,我就能去完成我的执念,若我撑不过千年,魂飞魄散,那便是我执念不够,就当我赌输了,怨不得旁人。”
“罢了,罢了,就许你进入忘川吧!”
说罢,挥一挥广袖,张小鱼整个人就飘了起来,脚底下一股劲儿,托着她悬至忘川河上空。
身后是险峻窄窄之路,身侧的奈何桥俨如匹练搭长江,脚下的奔流浩浩之水似那火坑浮上界,阴气逼人且腥风扑鼻,波翻浪滚。
耳边传来阎王爷的声音:“小娃子,这就是奈何桥下忘川之水,若下去了,便是千年等待,剥皮剔骨之痛。”
张小鱼看着波涛汹涌的忘川河水,耳边充斥着鬼哭狼嚎的叫声,望着此番此景,不免咽了咽唾沫,说不害怕是假的。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送你过奈何桥。”
阎王爷再次相劝。
张小鱼缓了缓神,说了一句话:“阎王爷,多谢成全。”
话音落毕,她纵身跃下,再也没有了声音。
阎王爷回到森罗殿,坐回主位,不免唏嘘。
几千年来,也不是没有张小鱼这样的执念太深之人,每次看到那些跳下忘川的鬼魂,都让他心里不舒服。
唉,究竟是怎样的执念,让这些人宁愿剥皮剔骨,都不愿忘却呢?
崔钰和陆之道也跟着摇头叹息,但愿这小娃子能熬过千年吧。
毕竟入忘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九回肠转,剥皮剔骨,一千年的时间里,每一百年经历一次。
有承受不住的,离了忘川便是万劫不复,永世不能为人,只能化做忘川河畔的彼岸花。
张小鱼身处忘川河底,透过河水能看到奈何桥,看着奈何桥上来来往往的转世魂灵,头些日子里,她看到了家人,看到了朋友,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小鱼看到从奈何桥那边步履蹒跚的走来一个老者。
老者身着黑灰色的长衫,雪色的银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
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他的眉毛和胡子也变得花白,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执一把折扇,别看他身子不利索,但举手投足间仍透着些许文雅。
张小鱼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是他,他也来了。
心底那份执念更深了几分,她必须要坚持住,否则她就白白忍受这一千年的剔骨剥肤之痛了。
张小鱼在忘川河底受尽了折磨,她不知时间的流逝,只能通过剔骨的次数算着时间,很多时候她都想不起那些曾经的往事,甚至还会忘记自己究竟为何会进入这忘川河底。
却又在每一次见到当初那位老者从桥那头走来时,回想起自己的使命。
奈何桥上,那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走了一趟又一趟。
也不记清他究竟走了几趟,只是这一世的他似乎是英年早逝,观他俊朗的面容上透着些许病态,依旧是从桥的那头儿漫步而行,慢慢下了桥,到最后没了身影。
这人不管在阳间受了多大的罪,到了阴间就没有感官知觉了,也是感觉不到痛的。
可身处忘川的张小鱼却是每一刻都能感受到魂魄撕裂的疼痛,这就是她为了心中执念而不得不承受的折磨。
痛感越来越重,张小鱼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疼,是那种钻骨的疼,魂魄的撕裂感也越来越严重,仿佛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她知道,剥皮剔骨之刑又来了。
坚持住,再坚持坚持,张小鱼给自己加油打气,可这一次的痛感比以往来得更加汹涌,她正疼到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耳边厢传来阎王爷的声音。
“小娃子,千年之期己到,你且还阳去吧。”
话音一落,张小鱼就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