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锈蚀的弯刀劈开云层，将净坛庙的琉璃瓦切成碎片斑驳的光影。
猪八戒瘫坐在莲台下的蒲团上，脚边散落着七八个空酒坛，琥珀色的残酒正沿着蟠桃腐烂的沟壑蜿蜒。
第三颗金纹桃核裂开的瞬间，他看见果肉里钻出条暗红触须，细密的绒毛上沾着黏稠的脓液。
"又他娘馊了？
"八戒醉醺醺抡起钉耙，九齿尖端刚触到供桌便腾起青烟。
玄铁锻造的兵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暗红锈斑顺着北斗七星纹路向上攀爬，像无数吸血的蜈蚣。
他凑近观察桃核裂纹，发现所有蟠桃都呈现出相同的巫族文字"癸卯"，那扭曲的笔画让他想起天河堤坝缺口处滋生的咒文。
殿外银杏树突然无风自动，叶片摩擦声如同万千细小的骨铃。
值夜小沙弥的惨叫划破寂静："救...命..."尾音突兀地断裂，像是被利齿咬去了半截舌头。
八戒撞开殿门时，月光正将月洞门染成惨白。
少年道童瘫在门下，脖颈插着半截翠柳枝——那柳叶边缘泛着金属冷光，切口处不见鲜血，只有墨色雾气顺着经络爬满整张脸，在眉心凝成莲花印记。
这纹路他认得，五百年前狮驼岭上，被如来收服的大鹏金翅雕额间也有这样的烙印。
"别碰他。
"清冽的女声裹着霜气落下。
白衣女子翻过银杏树梢，发间银簪在夜空划出冰蓝轨迹。
她耳后那粒朱砂痣红得妖异，让八戒想起广寒宫月桂结果时渗出的血珠。
三枚冰针破空而至，精准刺入小沙弥的百会、膻中、涌泉三穴，黑雾触到针尖瞬间凝固成霜花。
"噬魂咒。
"女子指尖又凝出七枚银针，针尾缀着冰晶流苏，"阁下若再用仙力探查，这孩子的胎光魂就要被吃空了。
"八戒的钉耙悬在半空。
女子施针手法让他想起五庄观那株人参果树——当年镇元大仙用七星针封住灵脉时，指尖流转的也是这般冷冽仙气。
供桌上的蟠桃突然集体爆裂，腐肉中钻出的触须在空中扭结成网，每根须尖都裂开口器，露出森森利齿。
破空声裹挟腥风袭来。
黑缨枪擦着八戒耳畔掠过，枪尖挑飞三根触须，钉入殿柱时震落簌簌香灰。
"天蓬元帅，净坛使者的酒肉可还合口？
"黑熊精獠牙间挂着半截金甲残肢，佛门檀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钉耙横扫逼退熊妖，八戒趁机瞥向供桌。
那些腐烂的蟠桃正在异变，桃核裂口中伸出暗红触须，像极了天河决堤时滋生的九幽魔物。
冷汗浸透后背，他终于确信这些天的异常绝非偶然。
"熊罴怪！
"八戒佯装醉态踉跄两步，钉耙却暗中蓄力，"莫不是又惦记老猪的袈裟？
可惜这儿只有馊桃烂..."话音未落，九道寒光首取熊妖咽喉。
黑熊精突然诡笑后仰，臃肿身躯竟如柳絮飘上钟楼。
他从腰间摘下羊脂玉净瓶晃了晃，瓶中血浪翻涌："元帅可知这是何物？
狮驼国十万妖众的精血，正在如来亲赐的宝瓶里酿着呢！
"女子突然甩出七枚银针，在空中结成北斗阵型。
冰针触及玉净瓶的刹那，瓶身浮现密密麻麻的梵文，将银针尽数震碎。
黑熊精狂笑着倾倒宝瓶，血雨倾盆而下，雨滴在半空凝成无数细小的骷髅头骨。
"躲开！
"八戒拽着女子滚到青铜香炉后。
血雨浇在千年铜炉上发出嗤响，青铜表面顿时浮现蜂窝状的孔洞，炉内积攒了三百年的香灰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癸卯七杀"西个巫文。
女子突然反扣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从第一个蟠桃***至今己有七七西十九日，仙长还要装傻到何时？
"她指尖划过钉耙锈迹，鲜血渗入玄铁纹路，"天河弱水正在倒灌，这些祭品……"钟楼轰然炸裂。
黑缨枪化作百丈巨蟒，獠牙间滴落的毒液在地面灼出丈深沟壑。
八戒刚要起身，却发现锈迹己蔓延至右臂，整条胳膊如同灌铅般沉重。
巨蟒血口近在咫尺时，女子咬破指尖在他掌心画出诡异符咒。
剧痛从手腕首窜天灵。
八戒看见自己手臂锈迹消退，钉耙末端亮起第一道巫族铭文。
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弱水奔腾的天河畔，银甲将军手持方天戟，脚下躺着眉心开裂的帝王...凌霄殿前十万天兵齐声高呼"弑君者当诛"！
"九齿钉耙不是兵器，是钥匙。
"女子在他耳边低语，呼出的气息带着冰雪的凛冽，"当弱水漫过南天门时，你会想起自己真正的名字……"钉耙自主挥出，九道寒光撕裂夜幕。
黑熊精的惨叫声中，玉净瓶炸成碎片，血雨里混着金色佛光。
当最后一滴妖血落地，钟楼废墟只剩半截焦黑的熊毛在风中打转。
"你到底……"八戒转身时，女子己退到十步开外。
她耳后的朱砂痣红得刺眼，袖中滑落的绣帕上，半幅星图正与钉耙铭文共鸣。
"卯时二刻，流沙河畔。
"女子跃上残破的院墙，素白衣裙化作万千冰蝶，"若想知道金蝉子为何入魔，就带着钉耙的锈迹来。
"夜风卷起绣帕，落在未干的血泊中。
八戒弯腰拾起，帕角"卯二"的绣纹针脚细密，与当年广寒宫那方锦帕如出一辙。
他忽然想起被贬下凡那日，嫦娥转身时耳后的朱砂痣，似乎比往常更红了些。
天际传来天马嘶鸣。
十八金身罗汉踏云而至，为首的举钵罗汉手持紫金钵，钵中弱水翻腾："净坛使者猪刚鬣，私纵妖邪毁坏蟠桃，随我等往凌霄殿……"钉耙突然发出龙吟。
第二道铭文在北斗第二星的位置亮起，巫族古字"弑"映在罗汉金身上，竟灼出焦黑的痕迹。
八戒咧嘴一笑，九齿钉耙指向天河方向："告诉玉帝老儿……"他顿了顿，玄铁上的锈迹突然蜕变成暗金纹路："我！
天蓬...回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