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内,金丝楠木雕花窗棂晒进斑驳日光,王氏攥着杏黄帕子在青砖地上来回踱步,锦缎裙裾扫过鎏金暖炉激起细碎香灰。
“那丫头命数倒是硬得很。”
她忽地驻足,指节叩在紫檀案几上震得翡翠茶盏叮当作响,“清愿山没取了她的性命,倒叫国师府捡了去。”
杨雪薇犹如一座雕塑般端坐在椅子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突然,她听到了这句话,不禁抬起眼眸,微微一笑。
那笑容如春花绽放,清丽而婉约。
“母亲难道忘了吗?”
杨雪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轻声说道。
“三年前那一夜的生辰,云游的道士。”
话音未落,只见王氏的眼底突然闪过一道精光,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般。
她的手腕上缠着的金钏,也因为这一瞬间的激动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快!
快去取我那件云雁纹锦氅来!”
王氏急切地喊道。
青瓦朱檐的国师府门前,王氏扶着嬷嬷的手下了青绸小轿。
晨雾沾湿了她特意换上的素锦襦裙,鬓边白玉簪映着刻意描淡的眉峰,倒显出三分病弱慈母相。
玄铁门环叩击声惊起檐角铜铃。
王氏拢着鹤氅立在阶前,眼见朱漆门扉缓缓洞开,氤氲檀香扑面而来。
白玉照壁前立着道青灰色身影,广神垂落似流云倾泻。
“妾身惶恐。”
王氏面色凝重,双膝跪地,行一礼后,缓缓起身,“那孩子命犯孤煞,本应于清愿山消弭灾厄,岂料竟冲撞了国师。”
言罢,忽闻环佩之声自回廊深处传来,门后转出一绯色襦裙少女,其发间银蝶簪于暮色中闪烁着冷光,似欲振翅高飞。
那人抬手作揖时露出腕间一段苍白的皮肤。
青筋在皮下若隐若现,像是冰层下游移的蛟影,嶙峋指骨扣着剑柄,分明是握剑的姿势,却让人想起寒潭边斜插的枯竹。
云隐神色微扬截住话头:“国师事务繁忙由我代为转达,”他指尖捻着伽楠佛珠,眸光掠过廊下惊起的雀鸟,“夫人多虑了,秦姑娘既入我门墙,便是承了北斗七星的庇护。”
“妾身夜夜梦见大姑娘在清愿山受苦,实在忧心她冲撞了国师府的仙气。
这是妾身抄的百卷《消灾经》,还请仙师通融”王氏垂着眼眸一副慈母面容,抬起眼时己然眼眶微红。
袖中滑出个鼓囊囊的荷包,“妾身携了望舒往日最爱的桂花糖糕,这孩子自小脾胃弱,离不得家中饮食。
若不然让妾身见见望舒也好”“夫人慎言,秦姑娘命格祸国妖星可是国师府推算?
若非也,莫让哪个不入流的道士污了秦姑娘的清白”云隐道。
王氏心中一凛,强笑道:“仙师说得是,是妾身失言了。
只是望舒自小在我身边长大,如今不在跟前,我这心里实在空落落的。”
云隐淡淡道:“夫人的心意,秦姑娘自会知晓。
只是国师府规矩森严,等闲人不得随意相见。
夫人的《消灾经》和糖糕,我自会转交给秦姑娘。”
王氏咬了咬唇,还欲再劝,却听回廊处传来脚步声。
秦望舒身着绯衣,缓缓走来,眼神清冷。
“夫人,您来了。”
她声音平静,“望舒在国师府一切安好,有劳夫人挂念。
只是国师府有国师府的规矩,夫人以后不必再这般费心。”
王氏一怔,没想到秦望舒会这般说。
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笑道:“望舒,你能安好便好。
你在这儿好好听国师的话。”
说罢,她带着嬷嬷匆匆上了轿,离开了国师府。
秦望舒望着轿子远去的方向沉默良久,转身回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