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地面透过薄薄的干草传来寒意。
陆尘蜷缩在洞穴最潮湿的角落，枯木叟那令人作呕的鼾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他紧闭着眼，嘴唇无声地翕动，反复咀嚼着枯木叟傍晚施舍般丢下的那几句话——所谓的“引气诀”口诀。
“气感…灵气…” 陆尘在心中默念，全身的感官都极力向外延伸，试图捕捉枯木叟口中那虚无缥缈的“天地灵气”。
黑暗、潮湿、浓重的血腥与霉味…他努力分辨着，却只有一片混沌的死寂和生理上的不适。
掌心因为紧握而微微出汗，指甲再次陷入肉里，带来一丝刺痛，却丝毫无法帮助他感知到任何异常。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洞外，死寂的黑瘴泽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偶尔不知从多远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低沉兽吼，提醒着这里的危险。
天光终于艰难地透过洞口石缝，渗入一丝灰蒙蒙的亮色。
枯木叟的鼾声戛然而止，他如同警觉的野兽般睁开浑浊的黄眼，第一时间扫向角落的陆尘。
“哼，” 枯木叟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装模作样！
就凭你这蠢样，也想引气入体？
做梦！”
他利落地翻身坐起，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走到灶坑边，粗暴地用脚踢了踢昨夜混好的肉薯泥，“火！
生火！
老子饿了！”
陆尘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压下心中的挫败和屈辱，沉默地起身。
他学着枯木叟昨天的样子，将一些干燥的、带着霉味的枯草塞进灶坑，又找来两块边缘锋利的黑色燧石。
*嚓！
嚓！
嚓！
*火星在昏暗的洞穴里迸溅，微弱而短暂。
陆尘笨拙地敲击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几次尝试，只有零星的几点火星落在枯草边缘，瞬间熄灭，连一丝烟都没升起。
“废物！”
枯木叟看得不耐烦，一把夺过燧石，枯瘦的手指异常灵活地捏住燧石特定的棱角，“看着！
引气入体你不行，连生火这种凡人的活计都做不好？”
他声音尖刻，带着训斥。
*嚓！
*枯木叟手腕以一个奇特的角度猛地发力，两块燧石边缘精准碰撞。
一大蓬明亮的火星瞬间炸开，精准地落入了枯草的中心！
噗！
一小簇微弱的火苗猛地窜起，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草叶，迅速蔓延开来，发出“噼啪”的轻响。
火光跳跃，映照着枯木叟沟壑纵横的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得意，和他浑浊眼底深处那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对火焰本能的贪婪。
陆尘紧紧盯着那簇火焰，更盯着枯木叟刚才发力的手腕和手指的角度。
那不是纯粹的蛮力，似乎蕴含着某种…节奏？
轨迹？
“引气诀，第一步是‘感气’。”
枯木叟将燧石随手丢给陆尘，一边将冰冷的肉薯泥捏成饼状，架在逐渐旺盛起来的火堆旁的石片上，一边用他那沙哑的嗓音，如同念咒般说道，“静心，凝神，摒弃杂念，想象自身如空谷，吸引天地间游离的‘灵’。
灵气无形无质，却如雾如烟，需用心神去‘捕捉’其存在。”
他翻动着肉饼，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和更浓郁的、混合的焦糊腥气。
“黑瘴泽灵气稀薄如尘，且混杂剧毒瘴气。
想在这里感气，难如登天！
除非…”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瞟向陆尘。
“除非什么？”
陆尘立刻追问，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枯木叟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除非，你有‘引灵石’辅助！
或者…身处灵脉节点之上。
可惜，” 他嗤笑一声，“这两样，都是我们这等‘老鼠’想都不敢想的宝贝和地方。”
陆尘的心沉了下去。
没有引灵石，没有灵脉…在这最污秽的角落，他真的能成功吗？
“感气之后呢？”
陆尘不甘心地继续问，目光紧紧锁住枯木叟。
“之后？”
枯木叟翻了个白眼，似乎觉得陆尘的问题很蠢，“自然是‘引气’！
用意念引导捕捉到的那一丝灵气，顺着特定的‘路’进入你的身体。
这‘路’，就是功法里告诉你的运行路线！
引气入体，沉入丹田，才算真正踏入引气境的门槛！
引气入体的多寡快慢，决定了你日后能走多远！
像你这种根骨…” 他上下打量了陆尘几眼，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引气入体…就能变强？”
陆尘追问，这是他最关心的。
“哼，强？”
枯木叟不屑地哼了一声，“引气初期，顶多让你力气比常人大点，耐力好些，五感敏锐一丝。
想跟妖兽搏杀？
找死！
至少要引气中期，甚至后期，才能勉强施展些粗浅法术，有点自保之力。
像昨天那头铁背彘，老子杀它如杀鸡，靠的就是引气巅峰的修为！”
他语气带着一丝自傲，但随即又变得阴郁，“可在这鬼地方，想更进一步，难！
难！
难！”
他连说了三个“难”字，充满了怨毒。
陆尘沉默地听着，将枯木叟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心里。
引气初期、中期、后期、巅峰…变强的路径似乎清晰了一点，却也更加艰难。
肉饼烤熟了，散发出混合的焦糊和腥味。
枯木叟拿起一块，也不怕烫，大口撕咬起来，油脂顺着他枯瘦的下巴流下。
“小子，” 他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命令，眼神像毒蛇般盯着陆尘，“吃完，跟我出去。
昨天那片‘腐骨草’还没采完。
今天你要是再像昨天那样笨手笨脚，引气诀？
做梦！”
陆尘默默拿起一块烤得发黑的肉薯饼，忍着强烈的反胃感，强迫自己吞咽下去。
食物粗糙刮过喉咙，带来生理上的不适，但他眼神却异常坚定。
走出洞穴，灰蒙蒙的天光下，扭曲的枯林更显阴森。
枯木叟佝偻着背，在前面带路，脚步看似蹒跚，速度却很快。
陆尘紧紧跟着，努力记住每一个转弯和地标。
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和***气息更加浓重，视线所及，只有灰黑和暗红的色调，死气沉沉。
“看好了！”
枯木叟在一小片颜色灰败、叶片边缘带着锯齿的矮小草丛前停下。
他枯爪般的手异常迅捷地探出，精准地掐住一株草的根部，手腕一抖，整株草就被连根拔起，根部还带着一小团湿黑的泥土。
“腐骨草，剧毒！
根茎汁液沾上，皮肉溃烂见骨！
但晒干磨粉，是炼制‘蚀骨散’的好材料，能换点劣质灵石或者肉干！”
他小心翼翼地将草塞进腰间另一个稍小的皮袋。
“要根茎完整？”
陆尘观察着他的动作。
“废话！”
枯木叟头也不抬，“根断了，药力流失大半，就不值钱了！
眼睛放亮点，手要快！
这附近可能有‘腐线蛇’，被它咬一口，引气境也撑不过半炷香！”
他的警告冰冷而首接。
陆尘深吸一口气，学着枯木叟的样子，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些灰败的毒草。
他伸出手，模仿着枯木叟刚才那迅捷精准的一掐一抖。
动作有些生涩，但出乎意料地，一株腐骨草被他完整地拔了出来，根须上带着湿泥。
“哼，还不算太蠢。”
枯木叟瞥了一眼，语气依旧刻薄，但没再斥责。
他浑浊的眼珠在陆尘拔草时那瞬间爆发的专注和手上动作的协调性上停留了一瞬，一丝更深的算计在眼底掠过。
“动作再快点！
磨磨蹭蹭，等着喂蛇吗？”
陆尘不再说话，埋头加快速度。
每一次成功的采摘，都让他对身体的细微控制多一分理解。
引气诀的口诀在他脑海中盘旋，与这专注采药的状态似乎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
虽然依旧感觉不到那所谓的“灵气”，但他隐隐觉得，枯木叟教给他的，绝不仅仅是采药。
突然，枯木叟猛地停下动作，浑浊的黄眼珠死死盯向前方不远处一片更茂密的腐骨草丛。
他枯瘦的手指悄然按在了腰间那把锈迹斑斑却异常锋利的短刀刀柄上，整个佝偻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噤声！”
他嘶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紧张，“有东西过来了…是大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