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客厅一角的地毯晒得暖融融的。
顾辰轩正趴在那里，面前摊开着一本崭新的小学一年级数学练习册，小眉头拧得紧紧的，手里的铅笔无意识地啃出了几个牙印。
一道关于“小明有8个苹果，给了小红3个，还剩几个？”
的题目，他盯着看了足足五分钟，旁边的橡皮擦己经被他捏得变了形。
林婉如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看到的就是小儿子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刚想开口辅导，目光一转，看到了安静地坐在不远处沙发上，正翻着一本旧图画书的苏暖。
一个念头闪过，林婉如温柔地笑了笑，将水果盘放在茶几上。
“轩轩，是不是有题目不会做？”
她走到儿子身边，轻声问。
顾辰轩瘪着嘴，有点委屈又有点不服气地指着那道题：“这个‘还剩’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把苹果给别人？”
林婉如忍住笑，耐心解释：“‘还剩’就是剩下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给……或许是小明和小红是好朋友呢？
先不管这个，妈妈让姐姐来教你好不好？
暖暖姐姐上学早，这些她都会哦。”
让那个“外人”教他？
顾辰轩立刻就想拒绝，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
我自己会！”
“暖暖，你来帮弟弟看看这道题，好吗？”
林婉如己经笑着朝苏暖招手。
苏暖放下图画书，迟疑地走了过来。
她在顾辰轩身边小心翼翼地蹲下，看着那道对他来说似乎无比困难的题目。
“就是……原来的减去给掉的，就是剩下的。”
她声音细细的，尝试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
顾辰轩扭着头，故意不看她，但竖着耳朵在听。
“8个苹果，减去3个……”苏暖看了看他胖乎乎的手指，小声建议，“你可以数手指头。”
“我才不数手指头！
那是小宝宝才用的方法！”
顾辰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脸颊气鼓鼓的。
但他心里其实有点着急，因为他确实偷偷数了，但好像数错了。
苏暖顿了顿，看到果盘旁边有林婉如刚放下的几颗葡萄。
她灵机一动，轻轻拿过三颗葡萄，放在一边，又拿了五颗放在另一边。
“你看，如果这些是苹果，”她指着那五颗葡萄，又指指那三颗，“这些是给出去的。
数数剩下的这些，是不是就是答案？”
视觉化的比喻比抽象的数字更容易理解。
顾辰轩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看着那几颗分开的葡萄，小脑袋瓜里模糊的概念突然清晰了一点。
“5个？”
他犹豫着，不太确定地说。
“嗯！”
苏暖用力点点头，眼睛微微弯起，“8减3就是等于5。”
顾辰轩看着她的笑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恍神，立刻抓起铅笔，唰唰地在答案处写了个“5”，语气硬邦邦的：“这、这么简单，我刚刚只是没看清楚题目！”
“我们轩轩真聪明，一点就通。”
林婉如适时地夸奖，将水果盘往他们那边推了推，“奖励你们吃水果。
暖暖真棒，是个小老师呢。”
顾辰轩哼了一声，叉起一块最大的苹果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响，仿佛在发泄小小的郁闷，但耳朵尖又有点泛红。
他居然被这个“姐姐”教了！
而且……好像真的听懂了。
解决完数学题，苏暖的注意力却被顾辰轩摊开在旁边的一本图画本吸引。
上面是他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看不出品种的动物，还有涂出边框一大片的太阳，充满了孩童的稚气和奔放的想象力。
她看着那些色彩鲜艳的蜡笔，眼神里流露出渴望。
她己经很久没有画过画了，那半截旧蜡笔早就用得快握不住。
林婉如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暖暖喜欢画画吗？”
她柔声问。
苏暖轻轻点头。
“太好了，妈妈那里有好多新的画纸和画笔，正愁没人用呢。”
林婉如站起身，很快从书房拿来了一整套崭新的儿童油画棒、水彩笔和厚厚的素描本，色彩斑斓，琳琅满目，是苏暖在孤儿院时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
“给你。”
林婉如把整套画具都放到苏暖面前，“以后这就是你的了。”
苏暖睁大了眼睛，小手小心翼翼地抚过光滑的纸面和整齐排列的画笔，像是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谢谢妈妈。”
她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挑选了一支蓝色的油画棒。
她没有在崭新的素描本上画，而是翻到顾辰轩那本图画本的最后一页，在那空白处，轻轻地画了起来。
她画的是窗外花园里的景象。
线条虽然简单，却比顾辰轩的涂鸦要流畅规整许多。
蓝色的天空，绿色的草地，白色的秋千架，还有一个棕色头发的小男孩气鼓鼓的背影——正是刚才在花园里的顾辰轩。
她没有系统的学过，纯粹是靠观察和本能，但画出的东西却格外生动，抓住了神韵。
顾辰轩原本还在假装不在意地吃水果，眼角余光却一首偷瞄着。
当他看到苏暖笔下那个熟悉的、属于自己的背影时，惊讶地连水果都忘了嚼。
她把他画下来了？
虽然画的是他生气的样子，但……画得好像！
比他画的好看多了！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有点别扭，又有点隐秘的开心。
他第一次没有因为别人“比他强”而立刻感到生气或嫉妒。
林婉如也看到了那幅画，眼中闪过惊喜和赞赏：“暖暖画得真好！
真厉害！”
听到妈妈的夸奖，又看到弟弟盯着画看的专注眼神，苏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这是她来到这个家后，第一次露出这样轻松的笑容。
顾辰轩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又看看画上那个生动的自己，突然一把抢过那本图画本，抱在怀里。
“这是我的本子！”
他宣布***一样大声说，但并没有像对待入侵者一样排斥那幅画，反而小心地合上本子，仿佛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能给别人再看。
他跑回自己的房间，却没有把本子扔进抽屉，而是把它放在了枕头旁边。
那天晚上，临睡前，他又偷偷打开那本子，看着最后一页上那个蓝色的、生动的世界，和那个小小的、生着气的自己。
看了一会儿，他伸出小手指，悄悄摸了摸画上的秋千，又摸了摸那个小男孩的棕色头发。
然后，他把本子塞到了枕头底下，像是藏起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