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进 302 宿舍时,林野后颈己沁出冷汗。
他猛地坐起,衬衫像浸了水的膏药黏在背上 —— 又是那个梦。
连续三天了,穿蓝布褂的影子蹲在床头,举着断齿木梳刮他的脖子。
梳齿擦过皮肤又冷又涩,像生锈铁片磨骨头,钝痛顺脊椎爬,阴寒钻骨。
更窒息的是那红绳,细如棉絮,缠上喉头越收越紧,每多绕一圈,胸口就像被泡涨的棉絮堵死,喘气带冰碴。
他摸向脖颈,指腹蹭到几根灰发,脆如经霜枯草,一捻成粉。
“野子,又做那梦了?”
下铺赵鹏举着手机,指尖发颤,“三号楼的视频,动静是不是跟你说的对上了?”
视频里的梳头声飘出。
三号楼墙根阴影中,瘦长影子蹲着,蓝布褂边角被风掀动,手里举着东西 “咔哒” 刮着。
姿态与阴冷劲,和梦里分毫不差。
声音像钝齿锯冻木,隔着屏幕都觉齿尖滞涩。
林野后颈骤起灼痛,喉咙发紧 —— 和梦里红绳勒到第二圈的窒息感,分毫不差。
赵鹏咽了口唾沫:“上周三号楼 403 那男生,就因半夜听这动静滚下楼梯,腿骨碎得像摔烂的瓷碗。
医生从他伤口夹出红绳丝,带烂草混铁锈味……”话未落,视频里的影子突然歪头,脖颈拧出不自然的弧度,脸正对镜头。
画面一晃,林野看清了 —— 手里举着梳子和梦里一模一样。
他后颈的冷汗瞬间僵住,心像被冰锥扎了下,猛地往下沉。
“别不信邪。”
赵鹏从床底拖出铁盒,“哐当” 搁在桌上,里面是本焦黑册子,“我爷爷处理老宅火祟时捡的《引火诀》,教用火练气的。”
册子上画着举掌对火苗的火柴人,旁写 “凡阴物惧火,燃之则散”,下有小字:“气沉掌心,意随火动,过刚则焚,过柔则灭”。
“我试了还真能冒出火,就是力道控制不住。”
便利店催班电话炸响:“小林!
再迟到以后就不用来了,工资也别想要了!”
林野抓起手机才想起周六要***。
冲出去时,瞥见赵鹏对着册子比划,掌心泛微光。
秋风扫颈如冰锥,刚缩起脖子,篮球场边的香樟叶声突然变调 —— 沙沙声里混进 “咔哒” 响,跟梦里的梳头声重合了。
林野猛回头,树后空无一人,突然脖子缠了圈淡红雾,摸着有刮痛,红痕边缘浮出红绳纹路,像有东西在皮下刻,痒得钻心。
便利店里,靠墙货架摆着贴 “寄卖” 标签的物件。
隔壁灵能班喇叭喊:“开光桃木梳、朱砂红绳,镇宅辟邪!”
林野换好工服,拿起货架上的桃木梳,齿根卡着暗红碎屑。
指尖刚碰梳齿,一股朱砂混铁锈的腥气飘来,裹着点腐味。
放下梳子时,眼角瞥见隔壁壮汉蹲在店门口缠红绳。
绳子绕到第二圈,他摸出深色小瓶,往绳结倒液体,那处冒起细泡。
风灌进店里,带着瓶口的气味 —— 和桃木梳上的腐味分毫不差。
林野目光在壮汉手上顿两秒,颈间红痕突然灼痛如烙铁。
抬眼撞见对方冷眼,像淬冰的刀。
壮汉捏着没缠完的红绳,视线落向街对面。
林野看去,街对面有戴眼镜的男人举着相机,镜头正对着这边。
壮汉皱眉,塞好小瓶攥着红绳朝街对面走去。
街对面很快吵起来。
林野刚要整理货架,玻璃门被撞得哐当响,见壮汉在抢相机,眼镜男左脸肿起来了,被推得后退,嘴角淌血珠。
“你们用尸油拌朱砂搞鬼!
还开培训班骗钱” 眼镜男嘶吼,趁壮汉捡相机,撞开玻璃门冲进来,想往林野手里塞东西:“这是证据……”林野被拽得趔趄,颈间灼痛炸开。
还没看清递来的是什么,壮汉己冲进来,夺过东西塞兜里,挥拳往他脸上砸,拳风带汗臭和铁锈味。
林野侧身躲开,扯着嗓子喊:“店里有监控!
你敢打我,我讹得你连裤衩都买不起!
我正愁没钱过年呢!”
壮汉拳头顿在半空,啐了口唾沫,转身走回隔壁培训班,门被摔得砰响。
壮汉刚走出便利店,眼镜男突然捂住脖子,喉咙发出嗬嗬声,眼睛瞪得滚圆,几秒后首挺挺倒地。
便利店老板从里间跑出来,手一抖,烟盒滑到地上。
弯腰去捡,连忙在裤兜里掏出手机 —— 屏幕在抖得厉害的掌心里晃成一片白,按了三次才按对报警键。
警察来时,林野靠在货架边,看壮汉被反剪胳膊押出来,梗着脖子挣扎。
地上的尸体被白布拉着,往救护车上抬。
老板贴了 “临时停业” 的通知说:小林你先回去等处理完再说,工资给你记着。
林野走出店时,天己经黑了。
风里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让他想起离家时母亲的手 —— 布满裂口,却攥紧学费。
父亲蹲在门槛抽旱烟:“医学院好,出来能当大夫,不用跟土坷垃较劲”,烟袋锅火星映着他鬓角白霜。
林野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痕,这个世界好像己经变了到处都在发生灵异事件,目光坚定:“我一定要活下去。”
推开宿舍门,焦糊气扑面而来。
赵鹏床铺旁半面墙被熏焦,墙皮卷成炭屑。
赵鹏擦着焦痕,见他进来笑道:“《引火诀》真野,早上练到兴头,掌心火苗窜起半米高,燎穿了墙顶。”
他敲着册子注解,“中午练几十遍才懂,‘意随火动’是要把火‘拢’在掌心,现在稳了。”
林野没接话,视线从焦墙移到自己脖子 —— 红痕深如烙印,渗着血珠,纹路在皮下跳动,像有活物钻。
抬手刚触皮肤,后颈像被冰锥刺中,红痕收紧,勒得喉咙发紧。
“跟梦里的一样……” 林野声音发颤,攥紧桌沿。
红痕又收了半分,颈骨像要被勒断,发出细微咯吱声。
赵鹏目光在他脖子上顿了顿,指向册子:“红痕肯定是黑影搞的!
爷爷说火能驱邪,这火准管用!”
他攥拳,掌心浮起橘红光晕,寸许火苗跳动,边缘带点不稳的蓝焰。
林野牙关打颤,红痕周围泛出淡黑雾,勒痕处发麻如冻。
尸油混铁锈的臭味变浓,像有人趴在后颈呼气。
红痕勒出第二圈深痕,边缘泛青黑。
窗外月光骤亮,黑影愈发清晰。
断齿木梳的冷光、缠到第二圈多的红绳、指节褶皱都分明。
红痕渗血的节奏,正和黑影举梳频率重合;林野颈间渗血时,黑影指缝也滴血,砸在玻璃上晕开小红点,和他脖子上的血一模一样。
窗玻璃被血浸过的地方,浮现细密裂纹。
“你…… 别过来……” 林野浑身发僵,颈间灼痛炸开,眼前发黑。
“咔哒、咔哒、咔哒……” 梳头声越来越急,混着窗锁转动的 “咯吱” 声,像在窗外的倒计时。
赵鹏低念口诀,掌心火苗涨至半尺高,虽有些微晃动,却比刚才稳。
“成了!”
他举着火焰走向窗边,“我烧它试试!”
火焰刚靠近窗户,窗外黑影举梳的动作猛地一顿,梳头声停了。
黑影身上的蓝布褂边缘泛起焦痕,指缝间的血珠瞬间蒸发成白雾。
赵鹏愣了愣,掌心火焰了晃,险些熄灭。
林野盯着那火焰,摸了摸颈间红痕 —— 还差半圈,就到三圈了。
他死死抵着门框,指节泛白。
走廊应急灯闪了三下,彻底灭了。
黑暗中只剩赵鹏掌心跳动的火光,映着他半张发白的脸。
窗外的喘息声却更近了,像有人贴在玻璃上呼吸,湿冷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
玻璃被轻轻叩响,一下,又一下 —— 分明是断齿木梳的梳齿敲出来的,钝钝的,带着钻心的节奏。
裂纹在叩击声中,顺着玻璃往林野这边蔓延,像无数条细蛇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