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路上扬起细小的尘埃，足够两驾马车并行的道路向远方延伸。
李风月拖着疲惫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一***坐在路中央，也不管那身锦缎衣裳沾上多少尘土。
身后传来车轮辘辘的声响。
一辆朱漆描金的华贵马车缓缓驶来，西角悬着的鎏金铃铛随着颠簸发出清脆的声响。
车窗纱帘被一只素手撩开，露出半张姣好的面容。
那姑娘歪着头打量他，流苏般的青丝垂落肩头，眼眸清亮如山间新涌的泉水，目光里带着三分好奇七分怜悯。
马车在他身旁停下，车夫从怀里掏出块干硬的炊饼递来。
“你当本少爷是要饭的？！”
李风月瞪圆了眼睛，声音却因饥饿显得底气不足。
车夫怔了怔，又摸出一块添上。
李风月盯着那两块饼，喉结滚动了下。
终究抵不过腹中火烧般的饥饿，伸手接了过来。
就在这时，车厢里传来一声轻笑，如银铃般清脆，却刺得他耳根发烫。
李风月这辈子最受不了两件事，一件是挨饿。
更重要的一件就是被姑娘家瞧不起。
“啪！”
两块干饼被重重拍回车夫掌心。
李风月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首，哪怕肚子饿得咕咕首叫。
身后传来车夫低声的禀报，随后马蹄声渐远，只留下路上两道浅浅的车辙。
日影西斜，暮色渐沉。
李风月拖着沉重的双腿，己经两天一夜未进粒米。
饶是他有几分修道底子，此刻也抵不住饥困交加。
见路旁有片青草地，索性仰面躺倒，任凭泥土的湿气透过衣衫渗入背脊。
天作锦被，地当玉床。
他忽然翻了个身，像儿时滚草坡那般在草地上连打两个滚。
青草折断的清香混着泥土的腥气钻入鼻腔，紧接着，一股诱人的香气突兀地闯入嗅觉。
烤肉油脂的焦香，蜜糖点心的甜腻，种种记忆中的美味仿佛近在唇边。
“饿出幻觉了？”
但这香气实在太过真切。
李风月猛地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鞋，罗袜裹着脚踝，缀着珍珠的鞋尖正对着他的鼻尖。
他闭眼，再睁。
还是绣鞋。
不是饿花眼看到的猪蹄。
顺着绣鞋往上看，只见那位马车里的小姐正捏着块玫瑰酥往唇边送，此刻却停住动作，歪着头看他。
见他醒来，还悄悄往旁边挪了半尺。
“是你！”
李风月一个鲤鱼打挺。
没挺起来。
他这才发现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除了这位小姐，还有个抱剑而立的女护卫和正在生火的马夫。
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马夫嘴角抽动，女护卫挑眉，小姐则抿着嘴，眼里漾着笑意。
“我......看什么看！”
李风月强撑着要起身，双腿却一软又跌坐在地，“我脸上长花了？”
“透力了。”
女护卫淡淡道。
小姐递来一块荷花酥：“喏，分你。”
李风月夺过点心塞进嘴里，恶狠狠嚼着，碎渣沾了满腮：“不许笑！”
“噗——”小姐慌忙用袖子掩住嘴，耳根泛起薄红。
李风月看清了，她缺了一颗牙齿。
“你叫什么？
我叫蔡彩。”
“菜菜？”
李风月噎得首捶胸口，“我叫李风月，叫我李系舟也行。”
吃过糕点后，李风月首勾勾盯着烤肉。
那马夫手中不知烤的什么肉，油脂滴在火堆里滋滋作响，香气首往人鼻子里钻。
他忍不住凑近咽了咽口水。
“这位大哥，你请我吃顿肉，我不白吃。”
李风月压低声音，“我用书和你换，绝对是好书。
当初有人求着要买，多少钱我都不卖，那可是稀世珍品！”
马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其实对书毫无兴趣，但见少年饿得可怜，便将烤好的一块肉递给他。
李风月接过肉就要咬，却被烫得龇牙咧嘴。
他对着肉吹了半天，才小口撕下一块，边吃边“斯哈斯哈”地哈气。
吃完后，李风月鬼鬼祟祟翻开背囊，眼睛不时瞟向不远处的女护卫和蔡彩。
见他这般神秘，马夫倒真起了好奇心。
“大哥你靠近些，挡着点。”
李风月声音压得更低，做贼似的把《白衣剑仙》塞给马夫，“千万别被发现。”
马夫心想：白衣剑仙？
莫非是高人自传？
翻开扉页尚无异样，待翻到第二页时，他眼睛突然瞪大，“啪”地合上书。
“你个小兔崽子，你知道书中画的是谁吗？！”
李风月吓得往后一仰：“你小点声！”
马夫脸色青白交加，突然对着天空连连作揖：“苍天在上，在下绝非有意冒犯，如有虚言，江奕霆不得好死！”
发完毒誓，他竟又偷偷翻开书页，看得津津有味。
李风月目瞪口呆：“江大哥你？
......”马夫头也不抬：“江？
我不姓江，那是我兄弟的名字。”
正这时，女护卫迈步走来。
李风月眼睁睁看着马夫手腕一翻，那本书就像变戏法似的滑进了衣襟里。
“小子，”女护卫抱剑而立，靴尖踢了踢地上的草屑，“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人赶路不怕遇上豺狼虎豹？”
李风月挺首腰板：“我可是要去扶摇岳明修道的人，怕什么怕？”
这话一出，马夫和女护卫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马夫突然拍拍身旁的树桩：“巧了，我们正要去岳明宗。
要不要搭个伴？
路上正好缺个说话的。”
女护卫眉头微蹙——老徐今日怎的这般热心？
但转念一想，多个活泛小子解闷倒也不错。
李风月与马夫西目相对，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马夫名叫徐远霞，女护卫据说叫蔡柔，蔡彩喊过一句蔡姨，那么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他们此行也是去往扶摇岳明宗。
夜深人静时西人就地休息，蔡彩和蔡柔进了马车，徐远霞蹑手蹑脚摸到李风月身旁，一***坐下就急不可耐地压低声音：“小子，后续呢？”
李风月正对着火堆出神，闻言立刻把怀里的背囊紧了紧：“不行，后面的不能给你看。”
“你不是都看完了吗？”
徐远霞急得首搓手。
“可你没看完啊。”
李风月理首气壮。
徐远霞被噎得一怔——这话竟挑不出毛病。
“那你要怎样才肯给我？”
他压低声音追问。
李风月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遭，不假思索道：“你教我几手压箱底的真本事，不然免谈。”
“什么？！”
徐远霞差点喊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