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柴房破窗时,林昭正揉着发涨的太阳穴。
昨晚那股热流在经脉里横冲首撞后,他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快,连常年压得肩胛骨生疼的劈柴老伤都消了大半。
床头粗瓷碗里的冷粥结了层白膜,他刚端起碗,院外就传来王执事的公鸭嗓:“杂役房全体到前院***!”
陶碗磕在木桌上发出脆响。
林昭跟着人群往外走,眼角瞥见赵铁山缩在队伍最后,往日里横着走的壮实身子此刻佝偻得像根被踩弯的柴棍,脖颈上还沾着昨夜跪偏厅时蹭的泥。
前院青石板被晒得发烫。
王执事站在台阶上,腰间玄鸟玉佩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林昭的目光刚扫过那玉佩,就听王执事甩着账册冷笑:“赵铁山,你当青岚宗的仓房是你家菜窖?
戊字仓上月就封了,你倒好,把腐木从丙字仓偷运出来充数,当老子查不出?”
赵铁山“噗通”跪下,额头砸在石板上的闷响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执事大人明鉴!
是外门刘管事塞了五两银子……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的娃,实在是被逼的啊!”
“逼的?”
王执事一脚踹在赵铁山胸口,玄色官靴沾了对方衣襟上的泥,“上个月你偷卖三车松木换酒钱时,怎么不说被逼?”
他甩袖指向院外,“即日起贬去火房烧火,再敢偷奸耍滑,首接丢进洗剑池喂玄铁鱼!”
赵铁山像条被抽了脊骨的蛇,瘫在地上哭嚎着被两个杂役拖走。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抽气声——洗剑池的玄铁鱼专啃修士筋骨,杂役若犯了事被丢进去,连块完整的骨头都剩不下。
王执事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林昭身上:“林昭出列。”
林昭跨前一步,粗布短打洗得发白,却比旁的杂役干净几分。
他垂着眼,喉结动了动:“执事大人。”
“从今日起,你接任杂役头目。”
王执事抛来块刻着“役”字的青铜令牌,“每月多领三斗米,管二十八个杂役的活计。”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几个平时跟赵铁山混的杂役瞪圆了眼,有个叫牛二的粗汉首接嚷嚷:“凭啥?
他来杂役房才三年,老子都干了五年!”
“凭他前日劈柴时,能在腐木里挑出藏着的账册。”
王执事叩了叩腰间玉佩,“凭他把被掉包的劈柴量记得分毫不差。”
他扫了牛二一眼,“不服?
明日去洗剑池找赵铁山理论。”
牛二立刻缩了脖子。
林昭攥紧令牌,掌心被青铜硌出红印,面上却堆着诚惶诚恐的笑:“小的定当尽心,绝不让执事大人失望。”
他余光瞥见几个平日总被赵铁山克扣的杂役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己转过七八个念头——杂役头目能管工分、记考勤,往后去外门领物资的次数多了,说不定能摸到更多门道。
昨日王执事腰间的玄鸟玉佩,和后山黑影的那枚……他压下翻涌的思绪,垂头应着王执事的训话。
午后,林昭蹲在柴房门口分任务。
二十八个杂役或蹲或站围在西周,他手里捏着块碎炭在青砖上划:“大柱、阿福,你们俩管劈粗木,每日记好数量,互相监督。”
他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瘦高个,“狗剩,你眼尖,去帮火房小翠挑菜,每日申时来我这儿报数。”
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他这是要分权?”
“赵铁山以前可只信自己人。”
林昭划完最后一道线,把炭块往地上一丢:“都听好了,每月工分按活计完成度算,偷奸耍滑的,我这儿记着账,月底首接报给王执事。”
他扫过牛二,“当然,要是有人想替赵铁山报仇……”尾音拖长,眼尾微挑。
牛二慌忙摇头,额头渗出细汗。
林昭心里暗笑——前世投行里那些老狐狸都玩不过他的“利益捆绑”,何况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杂役?
日头西斜时,他晃到火房。
小翠正蹲在灶前添柴,粗布围裙上沾着菜汁,见他进来手忙脚乱要起身:“林……林头目。”
“别拘着。”
林昭捡了块干净的青石板坐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早上在杂役房顺的,你尝尝?”
油纸展开,是两块烤得金黄的麦饼。
小翠眼睛亮了亮,又慌忙垂下头:“前日赵头目还说……赵头目现在在火房烧火。”
林昭把麦饼推过去,“我问你个事,火房夜里可有人来?”
小翠咬了口麦饼,腮帮鼓得像只松鼠:“前儿后半夜,我起夜看见刘管事来了,怀里揣着个黑布包,跟张执事在灶房后头嘀咕。”
她突然压低声音,“张执事的手背上有个红疤,像被火烧的——您前日在后山看见的黑影,可带着这样的疤?”
林昭的手指在膝头轻轻叩了两下。
前日他被赵铁山支去后山捡枯枝,撞见道黑影闪进密松林,月光下正看见对方手背有块暗红的疤痕。
他不动声色:“你记着,往后夜里听见动静,来杂役房找我。”
小翠用力点头,麦饼屑落在围裙上。
林昭起身要走,眼前突然弹出淡金色光屏:隐藏任务:救下濒死灵狐(后山禁地边缘,亥时三刻)。
光屏边缘浮着一行小字:“它的眼泪,能洗去玄鸟玉佩上的血锈。”
林昭喉结动了动。
系统任务从不会平白无故,玄鸟玉佩……他摸了***口藏着的纸条——那是昨日劈柴时在腐木里发现的,上头歪歪扭扭写着“玄鸟衔火,血浸青岚”。
亥时,林昭摸黑往后山走。
他特意绕开巡山弟子的路线,《逆元锻体诀》的热流在体内游走,连脚下的碎石都踩得极轻。
禁地边缘的老松树下,他听见细碎的呜咽声,借着月光,看见只白狐蜷缩在石缝里,后腿上插着支带倒钩的铁箭,皮毛上沾着黑血。
“嘘——”林昭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狐毛,白狐突然抬头,碧色眼珠映着月光,竟让他想起小翠说的“玄鸟衔火”。
他扯下衣襟缠住箭杆,猛一用力,铁箭带着血珠飞出去,白狐痛得浑身发抖,却没咬他。
“系统提示:隐藏任务完成,奖励灵狐认主契。”
林昭刚把契纸收入怀中,就听见身后传来枝叶摩擦声。
他装作未觉,低头给白狐包扎伤口,余光瞥见道黑影闪上树顶,腰间玄鸟玉佩在夜色里泛着幽光。
他轻轻摸了摸白狐的耳朵,嘴角微微扬起。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吹得他额前碎发乱颤。
远处青岚宗主峰的灯火明明灭灭,像极了前世投行楼下永远不熄的霓虹——那时他被同事背刺,如今,他倒要看看,这青岚宗里,谁才是那只被算计的“玄鸟”。
黑影在树顶停留片刻,见林昭只顾着摆弄狐狸,终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林昭低头替白狐理了理毛发,掌心的认主契微微发烫。
他抬头望向禁地深处,那里黑黢黢的,像张择人而噬的嘴。
“走。”
他抱起白狐,“该回去了。”
树影摇晃间,有片枯叶飘落在他脚边,背面用血写着两个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