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刺骨,冰冷蔓延。
沈静婉最后的意识,是沉在冷宫那破败庭院的一口枯井里。
井水混着血污,肮脏刺骨。
她的好妹妹沈静柔,那个她从小护到大的庶妹,正站在井口,笑得温婉依旧,眼神却淬毒般阴寒。
“姐姐,安心去吧。
你的后位,你的儿子,你的一切……妹妹都会替你‘好好’享受的。”
“要怪,就怪你挡了我和殿下的路……”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如同烈火,灼烧着她即将消散的灵魂。
她恨!
恨沈静柔的虚伪狠毒!
恨太子赵铭的薄情寡义!
更恨自己眼盲心瞎,错信奸人,连累刚满三岁的皇儿也被他们害死!
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
她定要饮其血,啖其肉,让所有负她、欺她、害她之人,永堕阿鼻地狱!
……“小姐?
小姐?
您醒醒?
该喝药了。”
耳边传来熟悉又焦急的呼唤,带着哽咽。
沈静婉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起来,肺腑间仿佛还残留着井水的腥臭和窒息感。
入眼并非冰冷的井壁,而是绣着缠枝莲纹的茜素红帐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她年少时最喜爱的凝神香的味道。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到一张稚嫩焦急的脸庞——是她的贴身丫鬟碧玉!
可碧玉不是早在三年前,就因为替她顶撞了沈静柔,被乱棍打死了吗?
“碧玉?”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小姐!
您终于醒了!
您都昏迷两天了,吓死奴婢了!”
碧玉喜极而泣,连忙扶她起身,端过一旁温着的药碗,“快把药喝了吧,大夫说您是落水受了寒,得好好调理。”
落水?
受寒?
沈静婉怔住,混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记得这次落水!
这是永嘉十二年的春天,她十西岁,在府中池塘边赏鱼时,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道推下水,险些丧命。
前世,所有人都以为是她自己失足落水,包括她自己!
现在想来,根本就是沈静柔和她那个姨娘的手笔!
只因几日后便是宫中赏花宴,沈静柔怕她抢了风头!
她……重生了?
回到了悲剧尚未开始的那一年?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过后,是彻骨的冰冷和恨意。
老天有眼!
竟真的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接过药碗,漆黑的药汁倒映出她如今的模样——眉眼尚带稚嫩,脸色苍白,却难掩绝色。
只是那双曾经清澈愚蠢的眸子里,此刻己盛满了历经地狱淬炼过的幽深和冰寒。
“小姐,您怎么了?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碧玉担忧地看着她,觉得小姐醒来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那眼神……冷得让人心头发颤。
沈静婉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滔天恨意,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远比不过前世她所尝尽的万分之一。
“无妨。”
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只是做了个很长很可怕的噩梦罢了。”
噩梦醒了,欠债的,该还了。
她轻轻抚摸着光滑的锦被,指尖冰凉。
父亲、姨娘、沈静柔、太子……还有那个最终登上皇位,冷眼旁观她走向毁灭的男人——靖王萧煜。
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蠢货沈静婉。
那些曾经属于她的,她要一一夺回;那些曾经欠她的,她要连本带利,亲手讨还!
“碧玉,”她抬眸,眼神锐利如刀,“我落水时,都有谁在附近?”
碧玉被她的眼神看得一凛,下意识地恭敬回道:“当时……二小姐和她的丫鬟翠儿好像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沈静婉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很好,第一个,就从你开始吧,我的好妹妹。
她正要细问,门外传来丫鬟的通传声:“大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
声音刚落,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娇弱如白莲的身影便款款走了进来,人未至,声先到,带着满满的关切和担忧:“姐姐!
你总算醒了!
可担心死妹妹了!”
沈静柔走到床边,想要去拉沈静婉的手,表情真挚得无可挑剔。
沈静婉却下意识地缩回了手,仿佛沾上什么脏东西。
沈静柔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恼怒。
沈静婉抬眼看她,目光平静无波,却像最深沉的寒潭,让沈静柔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妹妹挂心了。”
沈静婉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落水时恍惚间,好像看到妹妹身边那个叫翠儿的丫鬟,在我身后慌慌张张地跑开,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吓得连帕子都掉了。”
她语气轻柔,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沈静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一点点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