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你这件裙子颜色太暗了，显老气。换那件粉色的吧，显年轻。”
许倩拿着我准备试穿的藏蓝色连衣裙，一脸“为你好”的表情。我，许倩，和她从大学就是闺蜜，现在合租在一套公寓里。
我勉强笑笑：“我就试试，不一定买。”
“听我的没错，”她直接把裙子放回货架，“粉色更适合你。再说了，下周公司晚会，你得穿亮眼点。”
我心里叹了口气。又是这样。从小到大，许倩总是以“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决定一切：从穿什么衣服，交什么朋友，到选什么专业。
售货员尴尬地站在一旁。我最终还是买了那件粉色的裙子——不是我喜欢的，但是许倩认可的。
回家的地铁上，许倩又开始规划我的周末：“明天我陪你去做个发型吧，你这头发太没型了。然后周日我们去看看新出的护肤品，你最近皮肤状态不好。”
我看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齐肩发，素面朝天，确实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而许倩永远妆容精致，衣着时尚，像随时准备走红毯。
“其实我周日约了陈默喝咖啡。”我小声说。
陈默是我们公司新来的设计师，长得帅，业务能力又强，公司不少女生都喜欢他。他上周居然主动约我，我激动了好几天。
许倩的脸色立刻沉下来：“陈默？那个新来的？倩倩，这种人我见多了，就是看你老实好骗。听我的，别去。”
“可是...”
“没有可是，”她打断我，“你忘了上次那个张三了？也是开始对你好的很，后来呢？骗财骗色！”
我沉默了。张三是我大学时谈的男朋友，确实是个渣男。但那是许倩帮我“鉴定”后下的结论，我甚至没机会自己判断。
“陈默不一样，”我试图争取，“他真的很优秀...”
“越是优秀的男人越危险！”许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人就是太单纯，容易上当。我是为你好，才这么操心。”
又是“为你好”。这三个字像紧箍咒，套了我整整十年。
回到家，我收到陈默的消息：“周日见面没问题吧？需要我接你吗？”
我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许倩凑过来看了一眼，直接拿过我的手机：“我帮你回。”
她飞快地打字：“不好意思，周日临时有事，改天吧。”然后直接发送。
“喂！”我想抢回手机，已经晚了。
许倩把手机还给我，理直气壮：“这种男人不能太给面子，得吊着点。听我的没错。”
我憋着一肚子火，却说不出口。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听从她的“建议”。
晚上，我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到陈默发了一张咖啡店的照片，配文：“周末闲暇，缺个聊伴。”底下好几个女同事点赞评论。
我心里一阵失落。也许许倩是对的？陈默这么受欢迎，怎么会真看上我这样的普通女生？
第二天是周六，许倩果然拉着我去做头发。理发师问我想怎么剪，我刚要开口，许倩就抢答：“给她烫个波浪，染个栗棕色，显白。”
我弱弱地补充：“能不能只剪短一点，不要烫染...”
“听我的，”许倩拍拍我的肩，“你那个发型土死了，必须改变一下。”
四个小时后，我看着镜子里顶着一头棕色***浪的自己，感觉像戴了顶假发。
“多好看！”许倩满意地拍照发朋友圈，“我家倩倩大变身！”
我看着手机里姐妹们清一色的“好看”“求同款”评论，勉强笑了笑。
周日，许倩果然拉着我去逛护肤品专柜。导购推荐了一套一千多的精华，我嫌贵，许倩却直接让包起来。
“投资自己不能省，”她教育我，“你看你眼角都有细纹了。”
我捏着钱包，心疼得要死。这笔钱本来是我存着买相机的。
路过相机专柜时，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台心仪已久的微单。
“别看了，”许倩拉我走，“你又不会摄影，买来也是吃灰。有那钱不如买护肤品。”
是啊，我又不会摄影。大学时本来想选摄影选修课，许倩说“没用，不如选办公软件”，我就听了她的。
现在想想，我人生中多少“不如”，都是她替我决定的。
周一上班，顶着一头新发型，我收获了不少关注。几个同事夸我变化大，只有陈默看到时愣了一下，然后礼貌性地笑了笑。
中午在食堂，他居然主动坐到我对面：“周末没见到你，很遗憾。”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好意思，临时有事...”
“新发型很...”他斟酌着用词，“显眼。”
我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脸一下子红了。
许倩不知从哪冒出来，直接坐在我们中间：“陈设计师，我们家倩倩害羞，你别逗她。”
陈默尴尬地笑笑：“只是随便聊聊。”
许倩开始滔滔不绝地讲我周末有多忙，暗示我追求者众多。我看着陈默逐渐冷淡的表情，心里凉了半截。
饭后，陈默礼貌告别。许倩得意地对我耳语：“看到没？这种男人就得吊着。”
我看着她胜利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下午，总监宣布要组建一个新项目组，点名让我参加。我激动极了——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许倩也在名单上。散会后，她立刻找我：“这个项目强度很大，你身体扛不住的。我去跟总监说，让你退出。”
我愣住了：“为什么？我想参加！”
“你忘了上次加班到发烧了？”她一脸担忧，“我是为你好。这种项目压力大，不适合你。”
“这次我能坚持...”我试图反抗。
“别任性，”她语气强硬，“听我的没错。晚上我帮你写辞职邮件。”
我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回到工位，我收到许倩的消息：“邮件写好了，你看看没问题就发吧。”
附件里是一封措辞委婉的退出申请，理由是我“身体不适，难以承担高强度工作”。
多么熟悉的操作。大学时有个去国外交换的机会，她也是这样替我“婉拒”的，说我“适应能力差，出国会想家”。
我盯着那封邮件，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发了吧，许倩是为你好。 不发，这是我想要的机会。
最后，我做了个折中的决定：暂时不回覆，拖到明天再说。
下班时，许倩果然来问：“邮件发了吗？”
“还没，”我撒谎，“总监不在办公室，我想当面说。”
她皱皱眉：“这种事发邮件就行，不用当面说。现在发吧，我看着你发。”
我僵在原地，手心开始冒汗。
就在我左右为难时，陈默突然走过来：“许倩，总监找你，关于项目的事。”
许倩这才不情愿地离开，临走前还叮嘱我：“记得发邮件！”
看她走远，陈默突然低声对我说：“如果你想参加项目，就别放弃。这是个好机会。”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笑笑，“感觉你不是很会拒绝别人。”
一句话戳中我心窝子。是啊，我从来不会拒绝别人，尤其是许倩。
回家路上，许倩一直在说这个项目多辛苦，她为我放弃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我默默听着，第一次没有附和。
睡前，我收到陈默的消息：“希望明天项目组见到你。”
我看着那句话，久久不能入睡。
深夜，我鬼使神差地点开许倩的朋友圈。她最新发的是我们今天的合照，配文：“和闺蜜的一天，帮她打造全新形象！”
底下有条我们的共同好友评论：“倩倩变化真大，越来越像你了哈哈。”
许倩回复：“那当然，我一手打造的。”
我盯着那句话，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原来，我一直是她精心打造的“作品”。
第二天一早，许倩就来敲我门：“邮件发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我不想退出项目。”
许倩愣住了，随即沉下脸：“别闹了，这都是为你好。那个项目真的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我想自己判断一次。”我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许倩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倩倩，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那个陈默跟你说什么了？”
“不关他的事，”我说，“我只是想自己做次决定。”
许倩冷笑：“行，你自己决定吧。到时候累趴了别来找我哭。”
她摔门而去。我靠在门上，心跳得厉害。
这是我第一次反抗许倩。感觉...还不错。
来到公司，总监召开项目启动会。我和许倩都参加了，但彼此没有交流。
项目分工时，总监让我负责核心部分。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终于有人认可我的能力了。
许倩却突然举手：“总监，倩倩没经验，这么重要的部分还是交给我吧，我帮她把关。”
总监犹豫了一下：“也好，许倩你经验丰富，多带带她。”
我像被泼了盆冷水。又是这样！每次我快要够到什么，她就把我拉回“安全区”。
会后，我忍不住找许倩：“你为什么总要替我做决定？”
她一脸无辜：“我是帮你啊！那么难的部分，你做砸了怎么办？我是为你好！”
又是为你好！我恨不得把这三个字嚼碎了咽下去！
“我想试试，”我坚持，“就算做砸了，也是我的事。”
许倩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个世界很复杂的，我是怕你受伤。”
看着她真诚的表情，我又有点动摇了。也许她真是为我好？
中午，我去茶水间冲咖啡，听到许倩和另一个同事的对话：
“...许倩那种人，也就你愿意带着她，要能力没能力，要主见没主见。” “没办法，谁让我们是闺蜜呢？我不帮她谁帮她？总不能看着她出丑吧...”
我僵在原地，手里的咖啡杯差点掉地上。
原来在她眼里，我就是个“没能力没主见”的累赘。
回到工位，我收到妈妈的消息：“倩倩，听说你参加新项目了？许倩说那个很难，让你别太累。听她的话，她比你有经验。”
我愣住了。许倩居然还给我妈打电话？
我立刻打给妈妈：“妈，许倩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刚才啊，她特意打电话提醒我，让你注意身体。多贴心的孩子，你要多听她的。”
我挂掉电话，心里发冷。许倩这是要把我的所有退路都堵死啊。
下午项目讨论时，我提出一个创意方案。大家纷纷表示赞赏，连总监都点头认可。
许倩却突然说：“这个想法不错，但是不是太冒险了？我觉得还是用稳妥点的方案吧。”
她拿出一个平庸无奇的方案，明显是临时准备的。
总监比较了一下，最后还是选了“稳妥”的方案。
我看着许倩胜利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不是在保护我，而是在压制我。她需要我永远当那个不如她的“闺蜜”，来衬托她的优秀。
十年了，我终于看透了这张“为你好”的面具下的真实面孔。
下班后，许倩又恢复了好闺蜜模式：“晚上去吃火锅吧？我知道新开一家不错的。”
若是以前，我肯定会答应。但今天，我拒绝了：“不了，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许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不是项目压力大了？早跟你说你不适合...”
“适合不适合，我想自己判断。”我打断她，“还有，以后我的事，能不能让我自己决定？”
许倩的表情僵住了：“倩倩，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再活在你的阴影下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留她一个人愣在原地。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感觉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手机响起，是许倩的消息：“你今天很反常，是不是有人挑拨我们的关系？告诉我，我是为你好。”
我看着那句话，第一次没有回复。
回到公寓，我发现门锁打不开了。试了好几次，才发现锁被换了。
我正愣神，门从里面打开，许倩站在门口，面无表情：“我觉得我们需要保持点距离。你最近状态不好，容易被人利用。暂时先分开住吧，我是为你好。”
我看着那个我付了一半租金的公寓，看着那个我曾以为是一生闺蜜的人，突然笑了。
“许倩，”我轻轻说，“你终于不装了。”
说完，我转身走向电梯。身后传来许倩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会后悔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她的声音。
我靠在电梯里，看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字，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手机响起，是陈默发来的消息：“项目方案有个新想法，方便聊聊吗？”
我回复：“方便。另外，能帮我找个临时住处吗？”
发完这条消息，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十年了，我终于学会了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