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峰的雪簌簌落在青玉窗棂上，谢昭指尖凝着淡青灵气，
轻轻拂过冰玉床上沉睡之人的眉心。顾寒声的睫毛结着霜花，仿佛被时光凝固的蝶。
"今日是第一千八百三十七天。"她将三清续命丹化入灵泉，用银匙一点点喂进道侣唇间。
药汁顺着苍白的唇角滑落，在玄色衣襟洇开暗红痕迹，
像极了五年前仙魔战场上那滩浸透战甲的血。残魂灯在案头明明灭灭，
七盏青铜莲灯唯独东南角那盏始终黯淡。谢昭咬破指尖，本命精血滴在灯芯时，
琉璃罩里忽然腾起一缕青烟，凝成箭头指向凡间。药杵当啷坠地。
山脚下青竹涧的晨雾还未散尽，谢昭隔着溪水望见那个挽着裤腿摸鱼的少年。
朝阳给他单薄的背影镀上金边，
后颈三颗朱砂痣在粼粼波光中若隐若现——正是残魂灯昭示的方位。"要跟我学医吗？
"她踏着浮萍过涧，惊起一串水鸟。少年抬头时眼底映着整条星河，
掌心还捧着条扑腾的银鱼："管饭吗？"谢昭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初遇顾寒声的光景。
那时他还是个被魔修屠村的遗孤，也是这样仰着脸问她："修仙能吃饱吗？
"果然是一个人呢。谢昭失笑，道：“管饭，还教你学本事。”林霁就这么跟着来了栖霞峰，
做了谢昭的徒弟。在丹房捣药时，林霁总爱偷看师尊缀着流云纹的袖口。
那些浅碧色衣袂拂过药柜，带着清苦的草木香，让他想起被捡回医谷那日，
谢昭用这双手为他包扎膝盖的擦伤。"当归三钱，错了。"玉竹尺啪地打在案几，
惊落他指间的龙胆草。谢昭不知何时立在身后，发间木簪斜插，
垂下的流苏扫过少年泛红的耳尖。十五岁生辰那夜，林霁在藏书阁翻到合籍双修的图册。
月光透过窗纱描摹着画上交叠的身影，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掌心凝出的水镜里，
自己眼角那颗泪痣与师尊珍藏的画像分毫不差。暴雨倾盆的秋夜，谢昭浑身湿透地撞开房门。
她刚从九幽秘境取回养魂木，怀里却抱着个酒坛："你师...你顾师叔最爱喝的竹叶青。
"醉眼朦胧间，冰凉的指尖抚上少年脸庞，"怎么又哭了？"林霁僵在原地。
雨水顺着谢昭的下颌滴在他锁骨，烫得心口发疼。原来这些年温柔注视的，
从来都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补天镜碎裂时，谢昭正为顾寒声渡第九次心头血。
林霁突然闯入禁地，手中还握着采药的竹篓。镜中映出两道重叠的身影，
他看见冰玉床上与自己九分相似的面容，也看见师尊嘴角未拭净的血痕。
"所以我是...替身？"少年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头残魂灯。属于他的那盏魂火暴涨，
竟与主魂灯焰纠缠成并蒂莲状。谢昭想抓住他手腕，
却被同心契烫得松开手——这是顾寒声当年亲手刻在她元神里的道侣契。
林霁在化龙池泡了三日三夜。逆鳞被生生拔除时，他想着若把这张脸毁了，
师尊会不会多看他一眼。直到谢昭握着匕首划向自己心口："你要看为师把心头血还给他吗？
"暴走的灵力震碎满池红莲。少年带着血腥气的吻落在她眼尾，
十指紧扣着按在池畔："若我偏要勉强呢？"湿润的吐息拂过颈侧，
"毕竟我的魂魄...原本就是他的啊。"---顾寒声苏醒那日，林霁正在给谢昭绾发。
桃木梳"咔嚓"断在青丝间，床榻方向传来玉碎之声。玄衣剑修指间凝着剑气，
却在看到铜镜里倒影时骤然消散。"阿昭，解释。"霜雪般的声音让药圃结出冰凌。
谢昭转身时，流云广袖拂落妆台上并排的两支玉簪——墨玉竹纹是顾寒声旧物，
白玉兰佩是林霁所赠。林霁突然轻笑出声。他当着主魂的面将谢昭圈进怀里，
指尖缠绕着她一缕发丝："师叔可知，过去五年是谁陪师尊看遍二十四桥明月？
"贴着她耳垂呵气，"又是谁在雷雨夜..."剑气擦着脖颈掠过，在石壁留下三寸深痕。
顾寒声眼底翻涌着血色："本座的半身，也配碰她？"谢昭的定魂针同时扎进两人眉心。
她望着两张相似面容上如出一辙的委屈神情，
终于明白残魂灯为何总在夜半无风自动——那分明是醋海生波。
---云海之巅的罡风割裂衣袍时，谢昭正在绘制最后的阵纹。补天石在她掌心化作金粉，
顾寒声与林霁各执阵眼，魂光在八卦盘中此消彼长。"非要二选一吗？"林霁突然撤了灵力，
任由反噬的雷火灼伤经脉。他望着谢昭颤抖的指尖，
"若合魂会抹杀我的意识..."唇角溢出的血染红衣襟，"师尊舍得吗？
"顾寒声的剑气劈开第九道劫雷。他本命剑出现裂痕的瞬间，竟将谢昭推向林霁："带她走。
"三千青丝转瞬成雪，"反正...你也是我。"谢昭的银针封住两人要穴。
她同时握住他们的手按向心口，本命灵火在三人之间燃成锁链："医者仁心，
今日我要救的——"补天阵法轰然运转，"是顾寒声，亦是林霁。
"---林霁在晨雾中睁开眼时，顾寒声正在给谢昭描眉。镜中人眼尾微红，
显然刚被剑气化成的狼毫欺负过。见他醒来，谢昭转身时珠钗轻晃："早膳想吃什么？
""竹叶青酿的醪糟圆子。"两人异口同声，又在望见彼此眼中的笑意时冷哼扭头。
谢昭腕间魂玉闪过微光，那里封存着双魂合一的元神。窗外残魂灯不知何时已尽数点亮，
七盏莲灯在晨光中结成星斗。顾寒声突然将谢昭拽进怀里，
当着林霁的面咬住她耳垂："昨夜你说更喜年下...""顾寒声！"林霁的剑气掀翻茶盏，
却在碰到谢昭衣角的瞬间化作春风。她笑着将两人手指缠在一处，
同心契在三人腕间的开出并蒂莲纹。栖霞峰今年的雪，似乎格外温柔。
---九幽秘境的月光是青紫色的，照在嶙峋的岩壁上会发出婴泣般的回声。
谢昭握着林霁的手腕疾行，少年掌心渗出的血染红她半幅衣袖。身后魔物嘶吼声越来越近，
带着硫磺味的鼻息喷在颈后。"师尊..."林霁突然挣脱她的手，霜寒剑出鞘的刹那，
剑光映出岩壁上纠缠的人影。谢昭呼吸一滞——那分明是她与顾寒声当年在此除魔的景象。
魔化的照影壁能映出心底最隐秘的妄念。少年剑锋劈碎石壁的瞬间，
千万块碎片里全是谢昭的身影：炼丹时垂落的发丝，教他认脉时微凉的指尖，
还有那夜醉酒后水红色的唇。"别看！"谢昭广袖翻卷想要遮住他的眼，
却被少年扣住腰肢按在冰凉石壁上。林霁眼底跳动着幽蓝火焰，
伤口滴落的血在两人衣摆绽开红梅："师尊当年与他...也是在此处定情么？
"谢昭的后半句话被吞进灼热的吻里。少年咬破她下唇的力度带着痛楚的欢愉，
灵力顺着相贴的唇瓣疯狂流转。当照影壁开始震颤着坍塌时，她尝到了咸涩的血与泪。
---顾寒声发现林霁中了焚心蛊那日，栖霞峰的桃花开得正艳。少年蜷缩在药泉中，
锁骨处妖异的红纹正顺着经脉蔓延，那是魔修最毒的情蛊。
"当年你中的蛊毒..."谢昭握着银针的手微微发抖，金针在少年心口悬而不落。
顾寒声突然冷笑出声，玄铁剑挑开林霁的衣襟："怎么？舍不得用当年救我的法子？
"百年前仙魔大战，顾寒声中的焚心蛊需道侣以唇舌渡药。谢昭耳尖泛起薄红，
当年青涩的亲吻与眼前少年湿润的眸光重叠。
林霁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滚烫的心口："师尊若为难..."他勾起破碎的笑，
"让我死在这里也好。"顾寒声的剑气削落满树桃花。
他掐着林霁的下颌灌入自己的本命精血，却在蛊毒转移的瞬间被谢昭握住手腕。
三人灵力交汇处，焚心蛊竟化作双生蝶，一黑一白没入他们眉心。"现在，
"剑修擦拭着唇边血迹，将谢昭困在自己与分魂之间，"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中元节的河灯顺着忘川漂流时，林霁在姻缘树下系了长生结。
朱红丝线缠着三缕青丝，在夜风中轻轻摇曳。顾寒声抱着剑靠在树干上，
月光将两道影子揉成一团。"你知道为何我当年要刻同心契？"他突然开口，
惊飞栖息的青鸟。林霁抚摸着结扣间谢昭的发丝："不过是想独占...""是怕。
"玄衣剑修抬手接住飘落的花瓣，"怕她发现我魂魄残缺，怕她知晓我并非天生剑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