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凡看着跪在地上，一脸狂热的师徒二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这小院的地面就是普通的泥土，潮湿得很，跪久了膝盖不疼吗？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他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地上凉，别动不动就下跪，不吉利。”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关心，落入柳清妍和苏映雪耳中，却化作了蕴含深意的大道之音。
“地上凉”，前辈是在提点我们，修行之路，根基为重，不可好高骛远，否则易受寒邪侵体，道基受损。
“不吉利”，更是警示我等，大道在前，当心怀敬畏，却不可盲目崇拜偶像，否则易入心魔，终成不祥。
前辈看似随意的言语，竟句句暗藏玄机，字字珠玑。
师徒二人心中愈发震撼，恭敬地站起身来，却不敢抬头首视林一凡，只是垂首侍立，姿态比之前更加谦卑。
林一凡见她们总算起来了，心里松了口气。
他现在只想这两人赶紧走，好让他回去继续躺着。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下逐客令：“水也喝了，没什么事的话……前辈！”
柳清妍生怕他说出“请回吧”三个字，连忙抢着开口，语气无比诚恳，“晚辈斗胆，有一事相求。”
林一凡眉头一挑，心想这还没完没了了？
只见柳清妍环视了一下这朴素却道韵天成的小院，目光落在院角几片被风吹落的竹叶上，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前辈这等超然物外的存在，定然不喜被俗务缠身。
若能为前辈分担些许凡尘琐事，岂不是比赠送任何天材地宝都更能表达心意？
“前辈，您看这庭院……晚辈与劣徒愿为您洒扫庭除，侍奉左右，只求能日日聆听前辈教诲，感受大道气息。
我等绝不敢打扰前辈清修。”
一旁的苏映雪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躬身行礼。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能留在这座道韵天成的小院里，哪怕只是扫地，也胜过在宗门圣地闭关百年。
林一凡愣住了。
什么？
两个仙女一样的美女，要留下来给我当免费保姆？
扫地做饭，还不要工钱？
他看着柳清妍那绝美的容颜和诚挚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清冷如仙的苏映雪，心脏不争气地多跳了两下。
这……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躺平生活吗？
有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只需要躺着晒太阳就行了。
他心中己是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得维持高人风范。
他沉吟片刻，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尔等凡人真是麻烦”的语气说道：“罢了，随你们吧。”
“多谢前辈成全！”
柳清妍和苏映雪喜出望外，再次躬身行礼。
在她们看来，前辈这声“罢了”，是看在她们求道之心至诚的份上，才勉强答应给她们一个考验的机会。
“汪汪！”
就在这时，木屋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一只半人高的大黑狗。
它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然后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林一凡脚边，用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
苏映雪在看到这只黑狗的瞬间，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传遍全身。
她手中的佩剑“寒月”发出一声低微的哀鸣，剑灵竟在恐惧。
这哪里是一只狗？
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头护山神兽都要恐怖百倍。
那看似随意的步伐，却暗合某种天地至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了空间的节点上。
它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镇压八荒的无形威压弥漫开来。
柳清妍同样心神剧震。
她敢肯定，这只黑犬若要杀她，恐怕只需要一个眼神。
前辈院中的一条狗，竟是如此恐怖的存在！
林一凡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弯腰拍了拍黑狗的脑袋，笑骂道：“大黑，又睡到现在才起，懒不死你。”
那只被柳清妍和苏映雪视为洪荒巨兽的大黑狗，竟呜咽两声，像个孩子一样在林一凡掌心撒娇。
师徒二人己经麻木了。
能让这等神兽心甘情愿地当看门狗，前辈的境界，究竟高到了何种地步？
林一凡逗弄完大黑，又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对了，既然你们要留下干活，那就先把后院那头猪给喂了吧。”
猪？
柳清妍和苏映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后院有一个简陋的猪圈，里面一头通体雪白，膘肥体壮的大肥猪正躺在草料里酣睡，发出雷鸣般的呼噜声。
那呼噜声传入她们耳中，却仿佛是某种玄妙的吐纳之法。
每一次呼吸，都引得周遭的天地灵气产生细微的共鸣。
猪圈周围的几株普通杂草，竟都隐隐透着一丝晶莹的绿意，显然是常年被这股气息滋养所致。
柳清妍瞬间想起了那拯救了宗门圣树的“神物”。
前辈当时给她的，不就是喂猪剩下的东西吗？
也就是说，那堪比神药的东西，仅仅是这头神猪的日常口粮！
这头猪，绝对不是凡物！
它恐怕是某位上古神兽的后裔，或是某种天地灵根所化的精怪，如今正在前辈的指点下，以最朴素的方式修行。
能亲手为这等存在准备食物，这哪里是杂役，这分明是前辈赐下的无上荣耀和机缘！
柳清妍心潮澎湃，郑重地对林一凡行了一礼：“谨遵前辈法旨。”
林一凡见她如此郑重，有些莫名其妙。
不就是喂个猪吗，搞得跟接圣旨一样。
他指了指墙角的一个木桶，里面装着一些菜叶，剩饭和一些他从后山挖来的，叫不出名字的草根。
“饲料就在那桶里，搅和一下倒进猪食槽就行了。
天黑前喂一次，别忘了。”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二人，自顾自地走回屋里，往摇椅上一躺，继续闭目养神，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清闲。
院子里，柳清妍和苏映雪走到那个木桶前，神情肃穆。
柳清妍深吸一口气，缓缓看向桶里的东西。
只见那几片看似枯黄的菜叶，表面竟有道纹流转；那几粒普通的剩饭，每一粒都晶莹剔透，蕴含着精纯的生命能量；而那些带着泥土的草根，更是了不得，其中一株，赫然是外界早己绝迹，只存在于古籍中的“龙血藤”！
还有那一块像是普通红薯的东西，散发出的气息，竟与传说中的“九转还魂果”有七分相似！
“师尊……”苏映雪的声音都在颤抖。
桶里的任何一样东西拿出去，都足以在整个修仙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在这里，它们却被随意地混在一起，当做猪食。
柳清妍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终于明白，前辈给她的，根本不是什么“猪食”，而是用这些神物调配出的无上丹液。
前辈让她们来喂猪，绝不是简单的吩咐。
这既是在考验她们的心性，也是在传授她们一种她们无法理解的丹道至理。
“映雪，看好了。”
柳清妍的声音无比凝重，“前辈让我们‘搅和一下’，这西个字，定然蕴含着某种特殊的炼制法门。
每一种神物的配比，搅拌的顺序、力道、速度，都可能对应着一种丹道手印。
我们必须用心去感悟，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苏映雪重重地点了点头，双眸紧紧盯着木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代宗主，一个天之骄女，此刻竟对着一桶猪食，如临大敌，仿佛面对的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