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半惊魂晚上九点多，我刚把五金店的卷闸门往下拽到一半，
冷风跟小刀子似的往领口里钻，冻得我一缩脖子。正琢磨着回家泡碗老坛酸菜面，
再打个鸡蛋，补补这累了一天的“打工人之魂”，身后突然传来个声音，不算大，
但我一耳朵就听出来是老板娘陈姐：“小周，等会儿。”我手一停，卷闸门卡在胸口高度，
我半弯着腰回头，路灯的光刚好照在陈姐脸上。她穿了件黑色短款羽绒服，帽子没拉，
头发随意扎了个低马尾，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平时陈姐总跟个“女战士”似的，
拍着柜台跟客户掰扯“这螺丝承重绝对够，不够你找我”，眼神亮得能镇住场子，
今天却有点不一样——眼眶红得像刚揉过，眼神蒙了层雾，说话声音也发颤，
跟没吃饱饭似的，软趴趴的。“陈姐，咋了？”我把卷闸门又往上推了点，直起腰，
心里有点犯嘀咕：这都下班了，难道是我今天算错账了？
还是把客户要的304不锈钢螺丝拿成普通碳钢的了？陈姐搓了搓手，手指关节有点红，
她抬头看了看我，又飞快地移开视线，盯着我脚边的垃圾桶，半天憋出一句：“小周，
你今晚……能不能去我家陪我住一晚？”我当时脑子直接宕机，
手里的卷闸门遥控器“啪嗒”掉在地上，电池盖都摔开了。我蹲下去捡，
心里直呼“不是吧不是吧，这情节也太离谱了”？我跟陈姐干了两年，
她对我是真不错——去年我妈住院，我请假半个月，她不仅没扣我工资，
还每天晚上给我发微信问情况，说“店里有我呢，你安心照顾阿姨”；平时我嘴馋，
她总从家里带点自己做的酱菜、饼干，塞给我说“垫垫肚子，别饿坏了”。
但“陪夜”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我甚至都开始回忆，是不是我今天穿得太随便，
让陈姐误会了什么？还是她最近看了什么奇怪的电视剧，脑子抽风了？“陈姐，
这……这有点突然啊，我没带换洗衣服，而且我家猫还等着我回去喂呢……”我捡完遥控器，
手都有点抖，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活像个被老师点名答不出题的学生。陈姐听见“猫”，
眼神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去，她往前走了两步，离我近了点，我才看清她眼下的黑眼圈，
重得跟画了烟熏妆似的。“我给你找我以前的衣服，宽松的，能穿；猫的话，我给你转点钱，
你叫个闪送把猫粮送过来，或者我明天帮你去喂也行。”她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小周，姐不是故意麻烦你，是……是实在没办法了。
”我看着她这模样，心里那点嘀咕瞬间没了，只剩下心疼。陈姐今年才三十五，
老公老林是跑远洋运输的，去年夏天出海的时候遇到台风，船沉了，
到现在连人带船都没找着，海事局最后给了个“失踪”的结论。
她一个人带着五岁的女儿乐乐，守着这家五金店，平时看着挺坚强，
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我上次跟她一起盘点货物，看到她偷偷抹眼泪，问她咋了，
她只说“沙子进眼睛了”。“行，陈姐，我跟你去。”我把遥控器揣进兜里，
拍了拍她的胳膊，“猫我叫我邻居帮喂一下，她平时就喜欢逗我家猫，正好。
”陈姐听见这话，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不是嚎啕大哭，就是顺着脸颊往下淌，
砸在羽绒服上，没声音，但我看得清清楚楚。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笑了笑，
那笑容有点勉强，却比刚才亮堂多了：“谢谢你啊小周，姐知道这事儿唐突，
以后姐肯定补偿你。”“别介啊陈姐，上次我妈住院，你还帮我看了好几天店呢，
这点事儿不算啥。”我掏出手机，给邻居发了条微信，说“今晚去朋友家，麻烦帮喂下猫，
猫粮在玄关柜子上”，邻居很快回了个“OK”的表情包，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陈姐家在老城区的红砖楼，离店也就十分钟路程。平时晚上路灯亮堂堂的，
今天不知道咋回事，好几个路灯都灭了，树影在地上晃来晃去，跟飘着的鬼影子似的。
我走在陈姐旁边，能听见她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有点发飘，好像没力气似的。
路过小区门口的小卖部，陈姐突然停住，说：“小周，你要不要喝瓶奶？热的。
”“不用了陈姐，我不渴。”我摇摇头。她却没听，径直走进小卖部，
跟老板说“拿两瓶热牛奶，草莓味的”，付了钱，塞给我一瓶。“拿着吧，晚上喝了暖和。
”她自己拧开一瓶，喝了一口，我看着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到了陈姐家楼下，
我抬头一看，这楼挺老的，没电梯，陈姐家住三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好几个，
我们走一层，陈姐就得咳嗽一声，灯才亮一下，橘黄色的光一闪一闪的，
照得楼梯扶手的锈迹特别明显。我想帮她拎包，她却说“不用，不沉”，
包里好像就装了个手机和钱包，轻得很。走到三楼，陈姐掏出钥匙开门，钥匙***锁孔，
转了好几下才打开，“咔嗒”一声，门开了。屋里没开灯，就玄关亮了个小夜灯，
暖黄色的光，照得客厅里的东西模模糊糊的。我刚迈进去，就闻见一股淡淡的药味，
不是感冒药那种刺鼻的味道，是有点苦的中药味，混着点檀香的味道，怪怪的，但不难闻。
“你先坐，我去开灯。”陈姐换了鞋，把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伸手按了客厅的灯。
暖白光一亮，我才看清，客厅挺小的，也就十平米左右，沙发是旧的布艺沙发，浅灰色的，
扶手上搭着件小孩的外套，印着奥特曼的图案，袖口有点脏，应该是乐乐的。
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个打开的笔记本，旁边还有一沓病历单，最上面那张，我扫了一眼，
好像写着“睡眠障碍”“焦虑状态”，名字那儿被一个小熊玩偶挡住了，看不清。“陈姐，
你生病了？”我指着病历单，心里有点慌。陈姐顺着我的手看过去，赶紧把病历单收起来，
塞进笔记本里，笑着说：“没有，就是最近没睡好，去医院开了点助眠的药。
”她的笑容有点不自然，我也没好追问，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乐乐呢？睡了吗？
”我环顾了一下客厅，没看见乐乐的影子。“嗯，九点就睡了，小孩子觉多。
”陈姐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点面条？”“不用了陈姐，
我刚才在店里吃了个面包，不饿。”我赶紧摆手，“你也别忙了，早点休息吧。
”陈姐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又放了回去，换了杯温水，递给我：“那你喝点水，
我去给你找衣服，你今晚睡乐乐旁边的小房间，那房间平时没人住，就是有点乱。”“没事，
我不挑。”我接过水杯，水温刚好，不烫嘴。2 心酸秘密陈姐走进卧室，
没一会儿就拎着一套睡衣出来，是浅粉色的，上面印着小碎花，看着挺旧的。
“这是我以前的衣服，洗干净了的，你看看能不能穿，要是小了，我再给你找。
”“能穿能穿，我跟你差不多高，应该合适。”我接过睡衣，叠放在腿上。客厅里静了下来，
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还有卧室里乐乐偶尔发出的小呼噜声。陈姐坐在沙发上，
双手抱着膝盖，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看着她的背影，有点单薄，
突然觉得她挺不容易的——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守着个小店，
白天要跟客户砍价、盘点货物，晚上还要担心女儿，自己还睡不好，换谁都扛不住。“陈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你是不是……晚上一个人害怕？”陈姐身子一震，
慢慢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嗯，自从老林走了以后，我就不敢一个人睡，
总觉得屋里有声音，一闭眼就梦见他跟我说‘船沉了，我好冷’，有时候乐乐半夜醒了，
哭着找爸爸，我也不知道该咋跟她说……”她说到这儿，眼泪又掉下来了，“昨天晚上，
我心口疼得厉害，差点晕过去，我当时就想，要是我有事，乐乐咋办啊？她才五岁，
还那么小……”我赶紧递了张纸巾给她，心里也酸酸的：“陈姐，你别想那么多，
你身体好好的，乐乐还等着你陪她长大呢。以后要是你害怕，就给我打电话，我住得近，
十分钟就能过来。”陈姐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笑了笑：“谢谢你啊小周，跟你说这些，
好像心里舒服多了。以前总觉得，我得坚强点，不能在别人面前哭，
不然别人会觉得我好欺负，店里的生意也不好做。”“谁还没个脆弱的时候啊，
坚强又不是硬撑。”我喝了口温水，“你要是总把事儿憋在心里，迟早会憋出病来。
以后你要是想找人说话，就找我，我虽然嘴笨，但我会听。”陈姐点点头，
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小房间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我跟着陈姐走进小房间，房间确实有点乱，书桌上堆着乐乐的绘本，
地上放着几个毛绒玩具，床上铺着卡通图案的床单，挺干净的。“你将就一晚，
明天我再收拾。”陈姐帮我把被子铺好，“要是乐乐半夜醒了，你别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