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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发表时间: 2025-10-23

前几日送去租金时,林月顺带向沈清提了一嘴,铺子里有些小件木器需要清漆修补。沈清当时虽情绪不高,却也记下了,约定好今日让她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灵儿送来。

到了约定时辰,灵儿果然提着一个小桶清漆来了废院。只是小丫头眼眶红红,神色愤懑,全然没了往日的精神头。

林月心下诧异,一边接过漆桶,一边温声问道:“有劳灵儿姑娘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沈小姐她还好吗?”

这一问,如同捅开了泪腺的阀门。灵儿嘴巴一瘪,眼泪就掉了下来,带着哭腔恨恨道:“林姑娘您不知道!那些黑了心肝的人,是怎么作践我们小姐的!”

原来,前几日沈老夫人带着沈清去二房探望那位有孕在身的表小姐。本是喜事,谁知昨日表小姐突然就小产了。今日一早,二夫人竟直接打上门来,堵在正院门口,指着我们小姐的鼻子破口大骂!

“她说我们小姐是寡妇上门,一身晦气,冲撞了表小姐的胎!叫我们小姐安生些,别出来祸害人!还说我们小姐命硬,克死了丈夫不够,又克死了大公子,如今还要来夺自家闺女的福气,我们小姐那般和善的一个人,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当时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头就跳了后院的湖!”

林月心头猛地一沉。

“幸好管家带人经过,急忙捞了上来!人是救回来了,可老夫人当场就气晕过去了!现在正院里乱成一锅粥,那二夫人还在那里不依不饶,满嘴喷粪!”灵儿越说越激动,眼泪淌了满脸。

林月听完,眸中瞬间结了一层寒冰。她将漆桶往竹心手里一塞,二话不说,转身就朝正院疾步而去。

“林姑娘!林姑娘您不能去啊!”灵儿反应过来,急忙去拦,门卫小厮见王晋怡面色冷厉,也试图阻拦。

“让开!”王晋怡厉喝一声,那眼神锐利如刀,竟让小厮一时不敢上前。她一把推开挡路的人,如同一道疾风,直冲正院。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二夫人尖利刺耳的叫骂声:“扫把星!丧门星!我告诉你沈清,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你就该老老实实在你那院子里等死,出来祸害什么人……”

院内,沈清浑身湿透,被丫鬟扶着,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魂魄都已离体。沈老夫人躺在榻上,医女正在施针,情况不明。下人们乱作一团,无人敢去触二夫人的霉头。

林月目光一扫,瞬间锁定墙角一个家丁脚边放着的东西——那是之前府里做法事剩下的小半桶黑狗血!

她二话不说,冲过去提起木桶,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冲到骂得正欢的二夫人面前,对准那张刻薄的脸,猛地泼了过去!

“哗啦——!”

腥臭粘稠的黑狗血劈头盖脸,浇了二夫人满头满身!

“啊——!!!”二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瞬间成了个血人,呆立当场。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

林月将空桶一扔,声音清亮却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响彻整个院子:“哪里来的恶鬼,敢附在二婶子身上兴风作浪!污蔑嫡出小姐,诅咒当家主母!我看你是找死!”

她不等二夫人反应,猛地朝身后的哑福和周围的家丁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这恶鬼道行不浅,快抓住她!塞住嘴巴,扔到我院子里那口柏木棺材里去镇住!不然等她彻底占了二婶子的身子,吸干了精气,二婶子就真没命了!”

家丁们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但哑福只听林月的!他如同铁塔般上前,一把就制住了疯狂挣扎、尖叫不断的二夫人。

林月眼神冰冷,快步走到廊下,抄起一个喂猫的破碗,直接从泔水桶里舀起半碗馊臭的泔水,走到被哑福死死按住、满身血污、吓得魂飞魄散的二夫人面前。

“呕……你……你敢……”二夫人惊恐地瞪大眼,看着那碗逼近的污秽之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给我灌下去!把那恶鬼逼出来!”林月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哑福毫不犹豫,捏开二夫人的嘴巴。王晋怡手腕一倾,那馊臭的泔水直接灌进了二夫人喉咙里!

“呕——咳咳咳!呕……”二夫人被呛得涕泪横流,疯狂干呕,浑身恶臭,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

“还不快滚出来!”林月丢掉破碗,冷冷地看着瘫软在地、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二夫人,“好你个满嘴喷粪的恶鬼,下次再敢出现就直接钉棺,让你灰飞烟灭不得超生!”

二夫人被她那狠戾的眼神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在丫鬟的搀扶下,逃离了沈府,连句狠话都没敢再说。

正院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恐惧,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目光,看着站在院中,衣裙沾血,面容清冷,眼神却亮得惊人的林月。

她走到瑟瑟发抖的灵儿面前,沉声道:“去,打热水,伺候你家小姐沐浴更衣,熬碗定惊茶。”

然后,她转向榻边的医女,语气放缓:“老夫人如何?需要什么药材,若府里没有,告诉我,我去想办法

震慑住二夫人,院内混乱稍止。沈清浑身湿冷,瑟瑟发抖,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仿佛随时会碎裂。沈老夫人躺在床上,气息微弱。

林月环视一周,目光沉静,迅速开始善后。她先看向惊魂未定的管家,语气清晰而镇定:“管家,劳你立刻派人去请老夫人娘家兄长过府一趟。至亲之人相伴在侧,宽慰疏导,于老夫人病情有益,或许能好得快些。”

管家此刻对林月已是又惊又怕,闻言立刻躬身:“是,老奴这就去办!”转身便匆匆安排。

吩咐完,林月缓步走到沈清面前。接过大丫鬟手中那条厚厚的干爽披风,亲手,仔细地披在沈清不断颤抖的肩上,将她单薄的身体紧紧裹住。

然后,她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沈清冰凉僵直的手。那双手沾了些许黑狗血,却异常温暖而稳定,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小姐,”林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沈清耳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生老病死,乃是天地自然规律,非你我能左右,更非任何人的过错。”

她目光澄澈,直视着沈清盈满痛苦和自我怀疑的双眼:“表小姐小产,是不幸,但绝非你之罪。若按二夫人那套说辞,我这日日与棺木死物打交道的人,岂不更是灾星临世?可你看,我依旧好好站在这里。”

她微微用力握紧沈清的手,语气变得更加恳切坚定:“那些闲言碎语,如同腐臭的淤泥,你若放在心上,便是用别人的恶毒来惩罚自己,不值,更不该!大公子已然逝去,他若在天有灵,绝不愿看到你因他之故,受尽委屈,甚至轻贱自己的性命!”

“你还有老夫人需要奉养,她年事已高,经不起更多打击。你也还有你自己的人生要过。”林月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丝引导,“若你愿意,等身子养好了,心境平复些,可以来西院寻我。届时,我带你一同去办白事的人家送送货,看看这人间百态。你会明白,死亡是结束,也是常态;而活着的人,如何带着念想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这番话,如同暖流,一点点渗入沈清冰冷绝望的心田。她一直紧绷的、仿佛随时会断裂的心弦猛地一松,一直强忍的、混杂着委屈、愤怒、悲伤和恐惧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任由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滑落,反手紧紧抓住了林月温暖的手,像是抓住了狂风暴雨中唯一可靠的浮木。

林月任由她握着,静静陪伴,没有再说话。此刻无声的陪伴与理解,胜过千言万语。

院内众人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刚刚还凌厉如刀、泼狗血灌泔水毫不手软的林姑娘,此刻却以如此温柔坚定的姿态安抚着大小姐,心中无不感慨万千。这位寄居西院的寡妇,似乎……与他们想象的,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