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的水腥气在沈宅飞檐下凝成珠帘，沈知意望着监控屏里扭曲变形的红外影像。
凌晨三点的月光被雨云揉碎，青砖墙头浮动着电子围栏的幽蓝光晕，像无数只窥视的电子眼。
"东南角位移传感器异常。
"耳机里传来安保主任的电流音。
沈知意转动檀木椅，旗袍下摆扫过中控台按钮，三十六块分屏同时放大——雨帘中突然刺入一抹月白，陆沉舟湿透的唐装下摆掠过红外射线，宛如幽灵穿过激光竖琴。
她指尖悬在警报键上半寸，看着那道身影鬼魅般飘进车库。
夜视镜头里，男人跛足的姿态与三小时前坠楼时如出一辙，染血的绷带从裤管渗出暗纹，在积水中绽成双鱼图腾。
"放他进来。
"沉香珠串突然崩断，三十八颗珠子坠落在防弹玻璃地面，敲击声与车库卷帘门开启的机械音完美重合。
车库里弥漫着机油与龙涎香博弈的气息。
陆沉舟蹲在宾利底盘前，染血的手指拂过崭新刹车线，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橡胶保护层："程家的手法还是这么拙劣。
"他举起紫光灯，绿色荧光剂在管线接口处显形，"双环结，1999年马尼拉沉船案惯用手法。
"沈知意的高跟鞋声在环氧地坪上敲出冰裂般的回响。
她举枪对准男人后心，却看见他肩胛处的绷带正在渗血，晕染出苏州园林的轮廓——正是沈宅的平面图。
"陆先生对沈家的地形，倒是比对自己的伤口更熟悉。
"枪口抵上他脊椎骨第三节凸起，那里有处陈年枪伤，是订婚夜她留下的印记。
陆沉舟低笑着将万用表探针插入电路板，液晶屏蓝光映亮他侧脸的疤："沈小姐对旧爱的关怀，倒是比对新欢更热切。
"他突然反手扣住她脚踝，指尖划过***勾破的裂口，"比如这个三小时前造成的擦伤，消毒水的选择显然缺乏常识。
"沈知意踢开他的手，却被他顺势扯掉高跟鞋。
脚心贴上冰冷地坪的瞬间，陆沉舟的掌心覆上来，体温透过创可贴渗入肌理："医用胶带过敏反应三小时就会起疹，你宁愿忍着痒也不换药——"他抬头时睫毛扫过她膝窝，"是在惩罚自己撞见我和程雪薇挑戒指？
"子弹擦着他耳廓钉入工具架，火花溅在防冻液桶上燃起幽蓝火焰。
陆沉舟却慢条斯理地给螺栓涂防锈油，火光在他瞳孔里摇曳成二十年前大西洋的磷火："零件会说谎，但指纹不会。
"他举起拆下的刹车总泵，紫光灯下浮现程雪薇的指纹，还有半枚残缺的唇印。
沈知意瞳孔骤缩。
那唇形她再熟悉不过——三年前暴雨夜，陆沉舟衬衫领口的口红印，正是这般蔷薇色的锐角。
"游戏规则变了。
"陆沉舟突然将沾满机油的手套甩向摄像头，监控屏瞬间雪花纷飞。
他在黑暗中逼近，龙涎香混着血腥味封住她所有退路，"从前你只需防着程家的明枪，现在……"染血的扳手挑起她下巴，"得小心枕边人的体温。
"警报声撕裂雨幕时，陆沉舟正用牙齿撕开她旗袍盘扣。
防弹丝绸裂帛声与红外警报形成诡异二重奏，他在她锁骨旧伤处落吻："这道疤该刻上我的名字。
"犬齿刺破结痂的瞬间，保镖的脚步声己逼近车库铁门。
沈知意屈膝顶向他腹部，却被男人揽腰甩上引擎盖。
宾利车标硌着后腰，陆沉舟的唇擦过她耳垂："看好了。
"他按下中控键，车库顶棚突然洞开，暴雨如银河倾泻而下。
三十米高的水帘中，陆沉舟如白鹤掠上钢架。
子弹擦过他扬起的唐装下摆，在防弹玻璃上炸开蛛网状裂痕。
沈知意望着他在监控盲区游走，每次落脚都精准踩在父亲设计的防盗机关间隙——那些陷阱的位置，本该只有沈家血脉知晓。
"西南角墙头！
"对讲机炸响时，沈知意己冲进雨幕。
青瓦上的苔藓在暴雨中泛着磷光，陆沉舟单足点着女儿墙，手中抛接着从她卧室盗走的檀木匣。
紫藤老枝在他身后狂舞，宛如困兽张开的利爪。
"还给我！
"沈知意扣动扳机，子弹击碎他脚边瓦当。
莲花纹碎片迸溅中，陆沉舟忽然展开唐装前襟——他心口纹着串数字，19991107，正是飞机失事日期。
"你烧毁的遗嘱副本，程家复印了西十七份。
"他笑着后仰坠落，身影没入绣球花丛前抛来染血的U盘，"而真正的原稿，在你母亲跳楼时吞进了胃里。
"保镖的手电光束织成牢笼时，沈知意正蹲在墙根翻开檀木匣。
空荡荡的丝绒内衬残留着龙涎香，匣底暗格却多了枚鎏金袖扣——程氏家徽背面，微型摄像头还在闪烁红光。
暴雨在黎明前转成细雨，沈知意站在证物室紫外灯下。
袖扣缝隙的绿色润滑油逐渐显形，与刹车线上的荧光剂同源。
当她用镊子夹出缠绕的发丝时，DNA检测仪突然发出蜂鸣——那是她自己的头发，却带着***癌化疗药物的代谢残留。
"大小姐，监控修复了。
"技术员的声音发颤。
屏幕雪花消散后，画面里陆沉舟正在她床头安装微型摄像头，而熟睡中的她腕间，沉香珠串缺失的那颗珠子，正嵌在男人唐装盘扣间。
沈知意握紧袖扣走向地下室，液压门开启的瞬间，柴油发电机轰鸣着苏醒。
二十年前的飞机黑匣子躺在防磁柜中，破损处卡着半枚玉佩——与她手中染血的那半枚完美契合。
当她把玉佩按进凹槽时，黑匣子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
父亲颤抖的手正在烧毁遗嘱，火焰吞没纸页的瞬间，程父的脸从火光中浮现："沉舟这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暴雨又至，沈知意冲进车库扯开宾利座椅。
真皮裂缝里，陆沉舟留下的血迹己干涸成褐色地图。
当她用激光笔扫描时，皮质纹理竟浮现出沈宅地下管道的三维图，每条逃生通道都标注着程家的伏击点。
晨曦刺破云层时，沈知意站在陆沉舟坠墙处。
墙头青苔留着半枚带血的掌印，指纹缺失的小指位置，卡着程雪薇的钻石耳钉。
而三米外的梧桐树上，狙击枪瞄准镜的反光一闪即逝——那角度，正对着她昨夜站立的监控室。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传来段视频。
程雪薇正在给昏迷的陆沉舟注射药剂，针管标签上"MKUltra"字样清晰可见。
背景里的古董挂钟显示着此刻时间，而窗帘缝隙透出的建筑轮廓，正是三个街区外的程氏疗养院。
沈知意碾碎掌心的沉香灰烬，树脂香气混着血腥味在雨中发酵。
当她转身走向武器库时，陆沉舟的苏州评弹突然从古董留声机里溢出，唱词混着电流杂音："……月落重生灯再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