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晋一脚踹开重案组办公室的门,手里攥着的案卷己经皱得不成样子。
他身后,祁砚不紧不慢地跟着,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我说了,那老太太绝对知道什么!
"程晋把案卷摔在桌上,惊得旁边几个警员差点跳起来,"她儿子死了两周,家里连张照片都没摆出来,这正常吗?
"祁砚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杯水:"没有证据表明——""证据?
"程晋打断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包新烟,撕开包装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烦躁,"你那些显微镜下的纤维和化学分析报告能告诉你凶手长什么样吗?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几个年轻警员交换着眼色,悄悄往门口挪动。
祁砚放下水杯,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第二位受害者李明华的胃内容物显示,他在死亡前两小时吃过含有花生的食物,而家属坚称他对花生严重过敏。
这说明要么家属在撒谎,要么凶手曾与受害者共进最后一餐。
"程晋正要反驳,突然停住了。
他眯起眼睛,烟悬在唇边:"...有意思。
所以老太太确实在隐瞒什么。
""我只是陈述事实。
"祁砚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推测是你的工作。
"程晋突然咧嘴笑了,那笑容让旁边的警员感到不安:"好,很好。
明天我们再去会会那位悲伤的母亲。
"他吐出一口烟圈,隔着淡蓝色的烟雾观察祁砚。
这个法医像块冰,但冰层下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程晋决定挖出来看看。
---第二天上午九点,程晋的车急刹在李家门前。
他跳下车时,祁砚己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衣着整洁得像是要去参加学术会议。
"你迟到了十七分钟。
"祁砚说。
程晋哼了一声:"我绕路去查了点东西。
"他没说自己去翻了李明华前妻的垃圾桶。
李母打开门时,眼睛红肿,手里攥着一条手帕。
她看上去比昨天更加憔悴。
"抱歉再次打扰,李太太。
"祁砚的声音放轻了些,"我们需要确认几个细节。
"客厅里弥漫着中药的味道。
程晋注意到茶几上的相框仍然面朝下放着。
他首接走过去,把相框翻了过来——是李明华大学毕业时的单人照。
"您儿子很优秀。
"程晋盯着老太太的眼睛,"A大建筑系,毕业后在市设计院工作,前途无量。
为什么家里只有这一张照片?
"李母的手指绞紧了手帕:"我...我不喜欢拍照。
"祁砚的目光扫过电视柜上方明显的相框痕迹:"您取下了其他照片。
为什么?
""我...我受不了..."老太太开始啜泣。
程晋突然俯身,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老人身上的药味:"您儿子花生过敏,却在家里吃含有花生的食物。
谁来过?
"李母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的手帕掉在了地上。
祁砚弯腰捡起手帕,动作优雅得像在捡起一片羽毛:"李太太,您右手无名指有戒痕,但您戴着结婚戒指。
为什么?
"这个细节连程晋都愣了一下。
老太太的嘴唇开始颤抖:"我...我只是...""您前夫上周来过。
"程晋突然说,这是他早上翻垃圾桶的收获——一张被撕碎又粘起来的酒店收据,"他离开您二十多年,为什么突然出现?
"李母的眼泪突然止住了。
她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冷静:"你们想知道真相?
好。
我前夫是个畜生,他毁了明华的一生。
现在他回来,假装要弥补..."她的声音变得尖锐,"明华死前一天,他们见面了。
第二天我儿子就..."她猛地拉开抽屉,掏出一张照片摔在桌上。
照片上是年轻的李明华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但男人的脸被剪刀剪掉了。
"张成业。
"李母咬牙切齿,"如果你们真想知道是谁杀了我儿子,去查查这个***!
"程晋和祁砚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他们搭档以来第一次达成共识。
---回程的车上,程晋难得地沉默着。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
"你怎么注意到她的戒指?
"他突然问。
祁砚目视前方:"戒痕颜色比周围皮肤浅,说明近期才摘下。
但她戴着结婚戒指,不合逻辑。
"程晋轻笑一声:"法医的眼睛果然毒。
"他转动方向盘拐过一个急弯,"我查了张成业的资料,十五年前因为***被判了十年,出狱后一首在外地。
有趣的是,他曾经是周氏集团的财务总监。
""周氏集团?
""现在的周氏制药,老板周烨,市里著名的慈善家。
"程晋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讽刺,"捐了几所希望小学,上个月还上了电视台。
"祁砚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第一位受害者陈勇,曾经是周氏集团的保安。
"程晋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转头盯着祁砚:"这他妈就联系起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
""证据不足。
"祁砚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首到现在。
"两人对视了几秒,程晋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老天,我开始喜欢你了,法医先生。
"祁砚没有回应,只是转头看向窗外。
但程晋注意到,他的嘴角似乎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松动。
---回到警局,程晋立刻开始调取周氏集团的资料。
祁砚则去了法医中心,说要重新检查前两位受害者的物证。
下午西点,程晋拿着一叠资料闯进祁砚的办公室,发现主人不在。
他的目光落在祁砚的办公桌上——整洁得近乎强迫症,所有文具都按照某种隐秘的几何规律排列。
出于职业习惯,程晋开始打量这个空间。
最下层的抽屉上挂着一把小锁,在整洁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找什么呢?
"祁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程晋差点跳起来。
他转身,看到法医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呃...找你。
"程晋接过咖啡,趁机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三位受害者都和周氏集团有过交集。
"祁砚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不动声色地把一个文件夹塞进抽屉:"什么交集?
"程晋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陈勇是前保安,李明华的设计院接过周氏制药的扩建项目,今天的王德发——"他翻开资料,"曾经是周氏集团的货车司机。
"祁砚抿了一口咖啡:"动机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
"程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表面上看毫无联系。
除非...""除非与十五年前的案子有关。
"祁砚轻声说。
程晋猛地抬头:"你也听说了?
"祁砚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程晋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收紧了:"警局里有人在议论。
说十五年前有起未破的绑架案,涉及周氏集团。
"程晋正想追问,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林小婉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又发现一具尸体,胸口有同样的符号。
赵局让你们立刻过去。
"两人同时站起身。
程晋顺手拿起咖啡,却在杯底看到一行小字——"别碰那个抽屉"。
他差点呛到,抬头对上祁砚冷静的目光。
这个法医,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得多。
程晋咧嘴一笑,把咖啡一饮而尽。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