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灰雾笼罩着废弃的工业园区,能见度不足二十米。
张一趴在一辆锈蚀的卡车底盘下,军用望远镜的镜片几乎贴着眼睛。
他的呼吸缓慢而均匀,每隔十五秒才轻微换一次气,这是三年来在掠食者鼻子底下活命学来的技巧。
七十米外,三只掠食者正在撕扯一具野鹿的尸体。
这些怪物保持着犬科动物的基本轮廓,但脊椎骨刺穿皮肤形成锯齿状的背脊,前爪进化出类似灵长类的对生拇指。
最令人不安的是它们的眼睛——浑浊的黄色虹膜中央,针尖般的红色瞳孔会随着光线变化而分裂成三瓣。
"第西天了..."张一在心里默算。
这群掠食者从上周开始在这片区域规律巡逻,阻断了他前往南面废弃医院的最安全路线。
望远镜扫过怪物们身后的建筑群,在第三化工厂的褪色标牌下方,几道新鲜的爪痕在铁门上闪着微光——那是他昨天做的记号。
突然,中间那只体型最大的掠食者抬起头,鼻孔扩张成诡异的喇叭状。
张一立刻屏住呼吸,肌肉绷紧。
三年前那个崩溃的夏天教会他的第一课就是:掠食者的嗅觉比视觉可怕十倍。
"嘎吱——"三十米外的一截断墙后传来细微响动。
掠食者们瞬间转向声源,背部骨刺如孔雀开屏般竖起。
张一趁机缓缓后退,作战靴避开地面的碎玻璃。
当怪物们扑向声源时,他己经滑入预先勘察好的排水管道。
黑暗的管道里弥漫着腐臭味。
张一打开微型手电,光束照出管道内壁密密麻麻的齿痕——这是变异鼠群的领地标记。
他从腰间取下装有自制驱鼠剂的喷雾罐,在靴子和裤脚喷上刺鼻的薄荷气味。
三周前,聚居地的猎人老王就是被这些家猫大小的老鼠啃掉了半只脚。
管道尽头透出微光。
张一关掉手电,贴着管壁缓慢前进。
出口被茂密的杂草遮挡,他拨开草叶,眼前的景象让瞳孔骤然收缩。
化工厂空地上,六具人类骸骨呈放射状排列。
每具骸骨的头盖骨都被精确地切开,脊髓像装饰品般被抽出,在晨雾中诡异地悬垂着。
骸骨中央,某种粘稠的黑色物质组成了令人不适的符号——这绝不是掠食者的行为。
张一的手伸向背包侧袋,取出老李给的军用相机。
当镜头对准那个符号时,取景器突然闪过一道波纹。
他猛地低头,一发子弹擦着头皮击中身后的管道,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废墟中格外刺耳。
没有犹豫,张一向右前方扑出,同时从腿套拔出消音手枪。
第二发子弹击中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翻滚起身时,他看到了袭击者——工厂二楼的破碎窗口,狙击镜的反光一闪而过。
"钢铁兄弟会..."张一咬牙滚到一堆轮胎后。
这些穿黑衣的掠夺者怎么会出现在掠食者领地?
三年来两个群体向来水火不容。
第三发子弹击中轮胎,橡胶碎屑溅在脸上。
张一知道这种猫鼠游戏不能持续——枪声很快会引来掠食者。
他掏出烟雾弹,扯开拉环默数两秒后抛向相反方向。
浓烟升起的瞬间,他冲向早就看好的掩体——一辆侧翻的油罐车。
狙击手的子弹追着脚步声,最近的一发在脚边溅起火星。
张一翻身滚入油罐车底部的检修槽,心脏狂跳。
他从背包抽出折叠弩,装上特制的铝箭。
这种箭的箭头上有个微型传感器,是灾变前实验室的遗留物。
油罐车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张一屏息听着——至少三个人,标准的钢铁兄弟会三人巡逻队。
他们低声交谈着,声音被防毒面具扭曲得模糊不清。
"...信号...确认...""...博士要活的...""...新家园的..."张一的血液瞬间冰凉。
他们怎么会知道新家园?
聚居地的位置是最高机密。
除非...除非有内奸。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盘踞在心头。
脚步声停在油罐车旁。
张一能看到最近那人靴子上的特殊标记——钢铁兄弟会精英侦察队的血滴徽章。
他缓缓举起弩,瞄准靴子暴露的脚踝位置。
"嘶——"远处突然传来掠食者特有的喉音。
钢铁兄弟会成员立刻停止交谈,迅速撤离。
张一保持着瞄准姿势首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又等了整整五分钟才爬出来。
雾气开始消散。
他必须赶在正午前到达医院,老李的伤口等不起。
但化工厂的发现改变了计划——钢铁兄弟会明显在寻找什么,而且与新家园有关。
张一最后看了眼那个由骸骨和黑色物质组成的符号,用匕首在手臂上刻下简易图案。
如果回不去,至少这个情报要留在皮肤上。
穿过化工厂后墙的破洞时,他闻到空气中飘来的腐肉味——掠食者们回来了。
张一取出随身携带的尸胺喷雾,这种掩盖人类气味的化学制剂是聚居地化学老师的发明。
喷完药剂,他沿着阴影向南方潜行,每走五十米就停下聆听。
三小时后,当市立医院的破败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张一发现了更令人不安的迹象——医院前的停车场上,五具钢铁兄弟会成员的尸体呈防御阵型排列。
他们的防弹衣被某种强酸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而最诡异的是,所有尸体的头骨都像化工厂那些骸骨一样,被精确地切开取走了脑组织。
张一站在医院锈蚀的铁门前,手电光照出大厅地面上新鲜的血迹——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刚刚进入了这个死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