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死在出嫁那日。
红烛高烧,映着喜帕上刺目的凤凰,却照不亮盖头下她逐渐冰冷的脸。
毒酒穿肠时,她听见喜娘唱喏“夫妻对拜”,听见满堂宾客的喝彩,也听见身侧新郎——她的表哥沈聿,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晚卿,委屈你了,这杯合卺酒,替她喝。”
“她”是苏晚卿的庶妹苏怜月,此刻正穿着本该属于她的嫁衣,躲在喜堂后厢。
而沈聿,这个她爱慕十年、求娶三年的男人,为了苏家兵权,终究选了更“有用”的棋子。
毒发之际,她眼前闪过的,是母亲临死前塞给她的半块玉佩,和那句没说完的话:“找到另半块,你便……”再睁眼,绣着缠枝莲的锦帐低垂。
“小姐,您可算醒了!”
丫鬟春桃扑过来,眼眶通红,“方才落水时可吓死奴婢了,幸好沈小公子路过救了您!”
落水?
苏晚卿猛地坐起,环顾西周——这是她及笄前住的闺房,妆台上还摆着未完成的绣绷。
她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光滑细腻,没有半分病容。
春桃递过铜镜,镜中少女眉眼尚带稚气,分明是十七岁那年!
她重生了。
回到了七年前,她失足落水的那一天。
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清冽的松香。
苏晚卿心口剧震,掀帘望去,只见廊下立着个青衫少年,墨发微湿,额角还沾着水草,正是年少时的沈聿。
他抬眸望来,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属于少年人的真切关切:“晚卿,你还好吗?”
那一刻,苏晚卿几乎要沉溺在这假象里。
可下一秒,喜堂中毒酒穿肠的剧痛涌上心头,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
沈聿,这一世,我不嫁你了。
重生的狂喜很快被现实浇灭。
苏晚卿记得,这一年母亲刚过世,父亲娶了继母柳氏,庶妹苏怜月初入侯府,正打着“柔弱不能自理”的幌子博取同情。
而她自己,不久后将因“意外”摔断腿,缠绵病榻三年,彻底错过了京城贵女的选秀。
“小姐,老夫人让您去前厅呢,说是沈老夫人带着沈小公子来了。”
春桃的声音打断思绪。
苏晚卿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襟。
她记得前世此刻,沈老夫人是来为沈聿“相看”府中表妹的,而柳氏正是借此机会,将苏怜月推到了沈家人面前。
前厅里,沈老夫人正拉着苏怜月的手嘘寒问暖,柳氏在一旁笑靥如花。
沈聿坐在角落,目光时不时飘向门口,见苏晚卿进来,他立刻起身,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晚卿,你身子好些了吗?”
“有劳表哥挂心,己无大碍。”
苏晚卿敛衽行礼,语气疏淡。
沈聿一愣,似乎没料到她如此冷淡。
寒暄间,沈老夫人忽然指着苏晚卿腕间:“这玉坠倒是别致,是你母亲留下的?”
苏晚卿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挂着母亲的遗物,一枚雕着双鱼的玉佩,却只有半块。
她记得母亲说过,这玉佩原是一对,与沈家有关。
前世她从未放在心上,此刻却如遭雷击:沈家?
沈聿?
“是家母遗物。”
苏晚卿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惊涛,“只是另一块……不知遗落何处了。”
沈老夫人眼神微闪,随即笑道:“可惜了这般好玉。
说起来,我家聿儿也有块贴身玉佩,是他幼时落水后捡到的,样式倒是奇特。”
话音刚落,沈聿猛地咳嗽起来,耳根泛红。
苏晚卿抬眸,恰好撞上他慌乱的眼神。
那一刻,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半块玉佩,就在沈聿身上。
而母亲未说完的话,或许就藏在这玉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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