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一股浓重的铁锈混着土腥味直冲脑门。我狠狠呛了一口，泥水顺着喉咙往下灌，又腥又涩。
咳得肺管子生疼，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往下一撑，不是熟悉的柏油马路，是烂泥，冰冷湿滑的烂泥。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糊住了眼睛。
“杀！”
“挡住！别让他们冲过来！”
吼声炸雷一样在头顶滚过，震得我头皮发麻。勉强抹开脸上的泥水，看清了。
天是铅灰色的，压得很低。雨幕里，人影幢幢，穿着破烂皮甲或布衣的人，手里攥着豁了口的刀、削尖的木棍，像两股浑浊的泥流，凶狠地撞在一起。刀砍进肉里的闷响，骨头碎裂的脆声，临死的惨嚎，混着雨声、马蹄踏进泥泞的噗嗤声，搅成一锅血腥的烂粥。
离我不到五步远，一个干瘦的男人被长矛捅穿了肚子，血混着肠子流出来，他喉咙里嗬嗬作响，眼睛瞪着我，手无力地朝我这边抓了一下，然后扑倒在泥水里，再不动弹。暗红的血水迅速在他身下洇开。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炸开！这不是片场！没有威亚，没有道具血浆！这是真的！我他妈在战场上！
“发什么愣！想死吗！”一声嘶哑的咆哮在我耳边炸开，一只沾满泥浆和暗红血迹的大手猛地揪住我后脖领子，力道大得几乎把我勒断气。我被一股蛮力粗暴地拖了起来，踉跄着差点又摔倒。
拖我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眼珠子通红，身上一股浓烈的汗臭和血腥味混合体。他看都没看我第二眼，把我往旁边一堆缩在辎重车后面、同样抖得像筛糠的老弱病残里狠狠一搡。“躲好！不想被踩死就抱头蹲着！”吼完，他抄起脚边一把卷了刃的柴刀，嚎叫着又冲进了前面那片绞肉机。
我摔在冰冷湿透的泥地上，旁边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紧紧抱着个破包袱，牙齿咯咯打架。还有个半大孩子，脸吓得惨白，蜷缩着，眼神空洞。雨水顺着我的头发、脖子往下淌，冷得刺骨，牙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心脏，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