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份例的折子递上去三天，康熙没批，也没驳回。
我知道这是默许。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就让陪嫁来的掌事嬷嬷张嬷嬷带着翊坤宫的人，去内务府“对账”。
张嬷嬷是看着我长大的，做事最是利落，去之前我特意嘱咐：“别吵，别闹，就说贵妃娘娘想看看这几个月的用度册子，核对清楚了，也好给皇上省些银子。”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翊坤宫动了内务府，就是冲着永和宫去的。
果然，不到午时，张嬷嬷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内务府总管李德全，那老太监脸上堆着笑，额角却沁着汗：“贵妃娘娘，您瞧这事儿闹的，都是底下人糊涂，把永和宫的炭火记成翊坤宫的份例了，奴才己经杖责了那记账的小吏，这就把多领的炭火给您送回来。”
我正逗着胤禛玩，他醒着的时候不吵不闹，就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我，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听见李德全的话，我没抬头，只轻轻捏了捏胤禛的小手：“李总管说笑了，德妃娘娘刚生了阿哥，正是需要温补的时候，多几盆炭火算什么？
只是这账得算明白，不然下次底下人再记错了，岂不是让德妃娘娘落个‘僭越’的名声？”
李德全的笑僵在脸上，忙不迭地磕头：“娘娘说的是，是奴才们办事不力，奴才这就去重新造册，保证以后绝不出错！”
“去吧。”
我挥挥手，等他退出去，才对张嬷嬷道，“查得怎么样？”
“回娘娘，永和宫不仅炭火多，连月例银子都多领了五十两，说是……说是皇上特批的。”
张嬷嬷压低声音，“还有，景仁宫的容嫔，上个月领了三匹云锦，按她的份位，顶多两匹。”
我挑眉。
容嫔是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的旁支，仗着老祖宗的脸面，在宫里向来跋扈。
以前的佟佳贵妃性子温和，不爱计较，倒让这些人钻了空子。
“云锦的事，让容嫔自己来说说。”
我把胤禛交给奶嬷嬷，起身理了理衣襟，“顺便传我的话，下午各宫主位来翊坤宫议事，就说……商量着给太子和西阿哥做些新衣裳。”
张嬷嬷眼睛一亮：“娘娘高明！”
下午时分，各宫娘娘陆续到了。
德妃乌雅氏刚生产完，脸上还带着病容，由宫女扶着，怯生生地坐在末位。
容嫔则穿着一身石青色绣孔雀的宫装，昂首挺胸地坐在前排，看我的眼神带着几分不屑。
我抱着胤礽，让奶嬷嬷把胤禛放在旁边的小摇篮里，开门见山：“今儿请各位妹妹来，是想合计合计，天气转冷了，该给太子和西阿哥做几身厚实的棉袍。
太子是嫡子，西阿哥……如今养在我这里，也当按嫡子的份例来办。”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安静了。
按嫡子份例？
这是把西阿哥的身份抬到了和太子一样的高度，明摆着是告诉所有人，西阿哥现在是翊坤宫的人，谁也别想动。
容嫔率先开口，语气带着酸意：“贵妃娘娘真是心善，只是西阿哥毕竟是德妃妹妹所生，按嫡子份例，是不是……不合规矩？”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规矩是人定的。
皇上既把西阿哥交给我养，我自然要尽心。
倒是容嫔妹妹，上个月领的三匹云锦，是打算给哪位小主做衣裳？
若是有富余，不如拿出来给两位阿哥做几件里子，也全了妹妹的心意。”
容嫔的脸瞬间涨红了：“你——我怎么了？”
我微微一笑，声音不大却带着威压，“内务府的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妹妹的份例是每月两匹云锦，多出来的一匹，难不成是妹妹自己掏的银子？
若是这样，妹妹可真是大方，不如也帮着其他妹妹多领些？”
这话堵得容嫔哑口无言。
她哪敢承认是克扣了别人的份例？
只能咬着牙道：“是……是内务府记错了，我这就还回去。”
我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德妃：“德妃妹妹刚生产完，可得好好休养。
西阿哥有我照看着，妹妹放心就是。
只是妹妹宫里的人，往后做事可得仔细些，别让人抓住了错处，连累了阿哥。”
乌雅氏身子一颤，忙低下头：“臣妾……臣妾谢贵妃娘娘教诲。”
其他妃嫔见我连容嫔和德妃都敢敲打，哪里还敢多言？
纷纷表示愿意出份力，给两位阿哥做衣裳。
散了会后，张嬷嬷扶着我往内殿走，笑道：“娘娘今日这一番话，保管往后宫里没人敢再胡来！”
我却没那么乐观。
容嫔背后有赫舍里氏，德妃看似柔弱，能在后宫生下皇子，绝不是简单人物。
今天不过是敲山震虎，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正想着，胤礽忽然指着摇篮里的胤禛，奶声奶气地说：“额娘，弟弟哭了。”
我走过去，果然见胤禛瘪着小嘴，眼圈红红的。
奶嬷嬷刚要抱，我却摆摆手，亲自把他抱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哭声渐渐止住了，小脑袋往我怀里蹭了蹭。
胤礽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胤禛的耳朵：“弟弟不怕，哥哥保护你。”
看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孩子，我忽然觉得，再难也值得。
这时，太监来报，说皇上赏赐了一筐江南进贡的蜜橘，还有一本新得的孤本棋谱。
我笑着接过，心里清楚，这是康熙在为我撑腰。
有皇上的宠爱，有佟佳氏的权势，有两个需要守护的孩子，这后宫，我整顿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