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要回忆起往日。
“我只想亲自见到你～在差点呼吸不开的电话里～”云夭夭的电话响起，不算雅华的歌词，应和云夭夭清唱，烂漫的升华。
未施粉黛的歌词，在她清泉漱玉般的歌喉里流转，竟化作漫天倾泻的星尘璎珞，将这一刻的烂漫，升华成不坠的流纨。
穆诗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
指关节瞬间泛白。
这歌声……这歌词！
记忆的闸门被这猝不及防的***粗暴撞开！
无数个隔着大洋的深夜画面汹涌而至：视频通话里她强撑睡意、努力睁大的琥珀色眼睛；语音留言里她带着鼻音抱怨“想你想得快要窒息了”；还有无数次，她在挂断前，总会用这样清甜又带着点执拗的语气，一遍遍重复：“穆诗，等我回来，我只想亲自见到你！
隔着屏幕和电流，我都快呼吸不开了……”那是她最纯粹、最滚烫的思念，是她孤勇归来的全部初衷，是曾让他深夜握着手机、心口滚烫酸软的无尽动力。
如今，这心声被录成了***，在这尴尬的、隔阂初生的车厢里，以如此戏剧化的方式播放出来，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剜过他的心脏。
讽刺！
巨大的讽刺！
那句“只想亲自见到你”，此刻听来，不再仅仅是甜蜜的宣言，更像是对当下这窒息般沉默的、最尖锐的控诉。
他确实亲自见到了她，却是在一场精心策划的“任务”背景下，以一场撕心裂肺的误会开场，最终导向这令人窒息的、欲言又止的疏离。
她跨越重洋的“亲自见到”，换来的不是想象中的热烈与安心，而是这车厢里弥漫的陌生香气和他无法摆脱的家族枷锁带来的阴影。
云夭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得微微一颤，仿佛从一场沉闷的梦境中被强行唤醒 ，她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手指划过接听键，甚至没顾得上调低音量或切换耳机。
仿佛那烂漫的歌声是她此刻急需的氧气，是她与这令人窒息的现实之间唯一的连接通道，又或者，是一种微妙的、带着自虐意味的挑衅——让他听。
穆诗余光隐藏的深情地缓缓扫过她，像沐浴露摩挲过身体，他暗自，他大概是猜到了是谁打过来电话，而身边的小青梅，显然也是有些猜到。
他不希望是他想的那样。
“喂？
你是林小姐？”
云夭夭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刻意维持的平静。
她甚至微微侧过身，让手机更靠近车窗，仿佛这样就能离身边的穆诗远一点。
穆诗是眸色不明所以地变了变。
电话那头传来林洛心清亮含笑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透过听筒清晰地流淌在安静的车厢里：“嗨，云妹妹？
安全上车了吧？
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有点担心，打个电话问问。
穆先生……应该没再惹你哭鼻子吧？”
那语气熟稔而自然，仿佛她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而非几小时前才在机场引爆了一场情感风暴的“情敌”。
云夭夭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感到身边穆诗的身体似乎更僵硬了一些，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微凸。
她能感觉到他投来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悦的目光。
“谢谢林小姐关心，我没事。”
云夭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刚才……只是有点累。”
“没事就好。”
林洛心的声音带着笑意，“穆先生那个人啊，有时候是挺气人的，看着冷冷淡淡，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其实轴得很，尤其是对上他妈妈交代的事……啧。”
她仿佛无意地叹了口气，带着过来人般的了然，“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他那不是针对你，是……嗯，身不由己吧。
有时候，男人也需要一点空间去处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事，我们女人太较真了，反而容易让自己受伤。”
这番话，听起来是安慰，是开解，甚至带着点同仇敌忾的意味。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精心淬炼过的针，精准地刺向云夭夭心底最敏感脆弱的地方。
“身不由己”……“需要空间”……“不是针对你”……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像一层温柔的薄纱，轻轻覆盖在“他没那么在乎你”这个冰冷的真相之上。
林洛心在告诉她：穆诗的冷漠、他的“任务”、他此刻的沉默，并非源于不爱，而是源于更复杂的、她无法插足也无法理解的家族羁绊。
他甚至“需要空间”……需要从她这里抽离的空间。
云夭夭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一片冰冷的海水。
她听着林洛心体贴入微的“安慰”，感受着身边穆诗散发出的、因这通电话而更加沉郁紧绷的气息。
一个荒谬又尖锐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她心底疯狂滋生、缠绕：连第一个在风暴后，看似真心实意来“安慰”她的……竟然是她潜意识里的“情敌”。
而那个应该第一时间抚平她所有委屈、驱散她所有不安的男人——她跨越重洋、不顾一切也要亲自见到的人——此刻正沉默地坐在她身边，任由另一个女人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怜悯和暗示的姿态，“开解”着他的小女友。
他甚至没有出声打断，没有解释，只是用沉默纵容着这种微妙的冒犯。
他默认了林洛心的话？
他认同她需要给他“空间”？
他觉得她的委屈和不安，是“太较真”？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西肢百骸。
刚才在机场被拥抱时感受到的那点暖意和确信，被这通电话和林洛心“温柔”的剖析彻底浇灭。
穆诗那句斩钉截铁的“只想见你”还在耳边，可眼前的现实是：他的沉默，他的“身不由己”，他对林洛心这通电话的默许，都像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那点可怜的信任。
也许……他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如此深爱着她？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一口咬在了她最柔软的心尖上，瞬间麻痹了所有的感官。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被愚弄的荒诞感席卷了她。
她为了见他，赌上了一切，像个孤勇的傻瓜。
而他呢？
他的世界里，有“任务”，有“空间”，有需要敷衍的林小姐，而她云夭夭，或许只是他“身不由己”人生中，一个需要他分出一点精力去安抚的、不太懂事的“麻烦”？
“谢谢林小姐，我明白了。”
云夭夭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空洞的疏离，“我会注意的。
不打扰你了，再见。”
她不等对方回应，径首挂断了电话。
车厢内重新陷入死寂。
那烂漫的歌声早己停止，残留的旋律仿佛成了最大的嘲讽。
云夭夭没有再看穆诗，也没有再看窗外。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指尖冰凉。
刚才掐出的月牙形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红痕，隐隐作痛。
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楚，却奇异地盖过了心口那片巨大的、冰冷的麻木。
穆诗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比之前更甚的冰冷和疏离。
林洛心那通电话的内容，他听了个大概，那些“安慰”的话语像细密的针，同样刺在了他的神经上。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不要听林洛心胡说八道，想再次强调他的心意。
可当他侧过头，看到云夭夭低垂的、仿佛隔绝了所有光亮的侧脸，看到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能说什么？
说林洛心多管闲事？
那只会显得他心虚。
再次重复“只想见你”？
在刚刚那通电话和此刻她死寂般的沉默面前，这句话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甚至无法反驳林洛心所说的“身不由己”和“需要空间”——至少在家族事务的层面，这是该死的、令人作呕的事实！
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驶离主干道，在路边一个临时停车带戛然停下。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夜的沉寂。
云夭夭被惯性带得微微前倾，又被安全带拉回座位。
她终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看向他，里面一片沉寂的冰湖，再无半点波澜，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审视的陌生。
穆诗没有看她。
他解开安全带，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粗暴，然后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深秋夜晚冰凉的空气瞬间涌入。
他靠在冰冷的车门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映着他紧锁的眉头和下颌紧绷的线条。
烟雾缭绕。
模糊了他深邃却写满烦躁的轮廓。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停车，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被困在无形牢笼里的困兽。
“来不及说声晚安，我有点孤单。”
“你也会想我吗？”
电话***揪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