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雯的指甲缝里还卡着泥,掌心那张路线图的碎片被攥成湿漉漉的一团。
她没松手,首到罗振邦一把扯过她胳膊,红纸婚书拍在她脸上,边角擦过嘴角,留下一道茶渍。
“签。”
他声音像从石头缝里挤出来。
程心悦猛地扑过来,手指刚碰到婚书,手腕就被罗振宇攥住。
他力气不大,但指节冰凉,压在她脉门上,一动不动。
他盯着她垂下的长发,一缕发丝蹭过他袖口,他喉结动了动,说:“留着。”
许雯想说话,喉咙发紧。
她看见婚书上“罗氏宗族聘书”几个字是手写的,墨迹晕开,像是刚写完就拿来用了。
红纸一角沾着油污,像是从饭桌上顺手抽下来的。
程心悦被拖走时没哭,也没喊,只是指甲在泥地上划出三道浅痕。
许雯被推着往西厢房走,门开的瞬间,一股干草和霉味冲出来。
屋里只有一张木板床,墙角堆着几捆柴,窗框歪斜,木刺外翻。
她刚弯腰想抠下一根当武器,身后响起脚步声。
“别白费力气。”
罗振宇站在门口,影子拉得老长,“这屋夜里有人守,外头墙根也有。”
许雯没回头,盯着窗下那半截麻绳。
它从墙缝里断开,另一头不知在哪。
她刚抬脚,身后木桌轰然翻倒,碗碟砸在地上,碎瓷片溅到她小腿。
罗振邦一脚踹在她膝盖后侧,她跪下去,嘴里被塞进一把干草。
草茎扎着舌根,她呛了一下,嘴角破了。
“再动,挑了脚筋。”
他说完就走,皮靴踩在碎瓷上,咯吱响。
天快黑时,她被拖到晒谷场。
青石板冷得刺骨,缝隙里嵌着黑褐色的印子,她认得那是血。
罗振邦站在人群前,手里举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封皮写着“罗氏族谱”。
“外姓女入族,须断指明志。”
他念完,从怀里掏出一把锈剪。
程心悦突然挣开押她的人,冲过来,手里攥着断掉的吉他弦。
弦勒进她掌心,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我们是人!”
她声音劈了,“不是你们的牲口!”
罗振邦抄起扁担砸下去,第一下打在她膝盖上,她没倒。
第二下砸在小腿,她跪了。
第三下砸在肩头,她整个人摔在石板上,吉他弦飞出去,划过许雯的脸,留下一道血线。
许雯扑上去咬他手,牙齿陷进他虎口,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她听见人群里有人笑,有人喊“打”,火把举得更高,光把她的影子甩到祠堂墙上,像一只被钉住的鸟。
她被扔进地窖时,手肘撞在石阶上,骨头像是裂了。
底下潮湿,草堆里有股尿臊味。
她蜷进去,指尖摸到墙上的刻痕——“2015.3.7 逃”。
字是歪的,最后一笔拖得老长。
她摸到一块锈铁片,边缘锋利,割破了指腹。
血滴下去,她用指尖在墙上画了个太阳,歪歪扭扭,像小孩涂鸦。
头顶传来程心悦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不……我不属于你……”罗振宇的声音压着,低得听不清,只有几个字砸下来:“说!
你属于谁?”
许雯咬破舌尖,把血抹在太阳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东南。
那是她们来时的方向。
地窖口突然亮了光,罗振邦的脸出现在上方,皮靴踩在木梯上,一步步下来。
他蹲下,盯着她墙上的血画,没说话,伸手抹了一把,血蹭在他指腹上。
“今晚跪祠堂。”
他站起身,“明早拜天地。”
祠堂里点着三支香,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许雯被反绑在柱子上,膝盖抵着青石板,冷气往骨头里钻。
罗振邦把香***炉里,香灰落下来,烫到她手背。
“按族规,你现是罗家媳妇。”
他盯着她,“说,认不认?”
她没吭声。
他抬手扇她耳光,一下,两下。
她嘴角裂开,血流到下巴。
程心悦突然冲向神龛,手里不知从哪摸出半截香,往烛火上点。
罗振宇从侧门闪出来,一把拽住她头发往后扯,她整个人被拖回来,后脑撞在供桌角上,闷响一声。
烛台翻了,蜡油泼在她锁骨上,凝成一块红斑,像烧化的血。
许雯盯着神像前的牌位——“天地君亲师”。
她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你们供的这些,知道你们在干人事吗?”
祠堂外静了一瞬,火把晃了晃。
有人低声骂了句,没人上前。
香烧到一半,罗振邦从怀里掏出两张红纸,甩在她脸上。
是婚书,己经按了红指印。
“明早拜堂。”
他说,“你是我的人了。”
半夜,她被塞进柴房。
程心悦也在,两人背靠背坐着,手腕都绑着麻绳。
许雯用牙撕开衣摆内衬,布条松了,她摸到程心悦的手,把布条塞过去。
程心悦没说话,把断弦塞进她手里。
弦上有血,是她掌心的。
两人背靠背蹭动,木屑、碎布、血渣在掌心揉成一团。
月光从瓦缝漏下来,照在布团上,隐约能看出“SOS”三个字母,是用血画的。
隔壁传来罗家兄弟的鼾声。
许雯把布团塞进墙缝,指尖碰到一块松动的砖。
她没动,只把砖推回原位,压住布团。
程心悦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风吹灰。
“记得你说要当律师吗?”
她说,“现在倒好,先成被告了。”
许雯没笑,也没接话。
她盯着墙缝里的布团,月光照在上面,像一块发暗的疤。
柴房外,狗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