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日轮悬在葬龙渊上空,将蒸腾的毒瘴烤成黏稠的糖浆。
银霜伏在雷击木焦黑的树洞边缘,腹部伤口渗出的脓血把苔藓染成铁锈色。
她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正在腐殖层蠕动的幼童——这个刚满周岁的小东西正用膝盖顶着泥地爬行,肿胀的脚掌在湿滑的菌毯上拖出蝌蚪状的黏液痕迹。
幼童突然发出欢快的咿呀声。
他攥住岩缝里钻出的紫纹藤蔓,将鸽卵大小的浆果塞进齿间。
银霜耳尖猛地抽搐,那是连腐骨豺都不敢触碰的腐心果,表皮渗出的汁液能在三息内熔穿剑齿虎的胃囊。
母狼的利齿擦着幼童耳畔掠过,浆果被拍飞撞上岩壁炸开,腐蚀性汁液在玄武岩表面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呜——"幼童后脑磕在树根凸起处,迟滞半拍的痛觉神经终于将哭嚎挤出喉咙。
银霜焦躁地刨抓地面,掀起的腐殖质下露出半截森白指骨——这是第三十七个试图在此筑巢的妖兽残骸。
她残缺的右耳突然抖动,捕捉到五里外三眼魔猿捶打胸骨的闷响,那是群居凶兽标记猎物的战鼓。
-**铁棘林的枝桠在毒瘴中扭曲成牢笼。
银霜背着幼童穿越荆棘丛时,刻意绕开那些垂挂猩红果实的灌木,却没能避开岩缝里滋生的诱惑。
幼童挣动着滑下狼背,手脚并用地爬向那簇紫纹藤蔓,完全无视母狼喉间滚动的警告低吼。
当他指尖即将触碰果实时,地面震颤从脚掌首窜天灵盖——三头两丈高的魔猿撞断古松现身,中央那只额间竖瞳流淌着熔岩般的金红色光晕。
银霜的獠牙切入首猿脚踝时,幼童己将腐心果塞进齿间。
浆果爆裂的紫黑汁液顺喉管滑落,在他胸腹间鼓起蚯蚓状的青筋。
魔猿首领发出震碎露珠的咆哮,竖瞳射出的光束将母狼原先立足之地熔成焦坑。
幼童突然仰面抽搐,眼球凸出眶外,嘴角溢出带着冰碴的泡沫,指甲因痉挛深深抠进腐心果藤蔓的根系。
树洞方向传来狼嚎。
银霜在混战中瞥见幼童濒死的惨状,竟迎着魔猿利爪撞向岩壁。
飞溅的碎石划破幼童额头,血珠坠入胸前黑石的刹那,那顽石核心的米粒光斑暴涨如豆。
魔猿首领的竖瞳骤然黯淡,它惊恐地发现瞳中能量正被虚空疯狂攫取,而那个本该气绝的幼童皮下正游动着万千金丝。
-**银霜叼起昏死的幼童跃入暗河时,葬龙渊下起了酸雨。
河水冷得刺骨,幼童在湍流中惊醒,本能地攥紧母狼颈毛。
前方河道分岔处飘来剑齿虎腐烂的脏腑,右侧岩壁挂满荧光苔藓,那些发光的菌丝在幽暗中织成致幻的罗网。
母狼选择右道的瞬间,幼童突然咯咯笑出声——在他被毒素扭曲的视界里,无数透明水母正从穹顶垂下发光触须。
荧光粉末沾满狼毛。
银霜察觉到幼童体温的异常攀升,猛地将他甩上脊背,尾巴如铁箍般缠住腰身。
当她们冲出河道时,黑石己将致幻毒素吞噬殆尽,只在幼童后颈留下星芒状的金斑。
新月形的溶洞里,母狼舔舐着幼童恢复红润的脸颊,舌尖触到那些逐渐隐没的龙鳞纹路——三百年前神界刑场上,那些被锁在祭坛的"罪人"临死前,皮肤下也会浮现类似的图腾。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幼童攀着雷击木焦黑的树壁,指尖深深陷进碳化的年轮。
昨夜啃食的荧光菌丝在骨髓里沸腾,赋予他超出常理的握力。
当银霜叼着剑齿虎肝脏归来时,惊见幼童正悬在三丈高的树杈上,脚踝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勾住枝干。
母狼跃起的瞬间,幼童腕间金纹在晨雾中淡去,残留的毒素强化了骨骼却抹去了这段记忆。
葬龙渊响起新一波兽吼。
银霜撕开虎肝喂食幼童,看着他沾满血沫的小手在狼脸上印出鲜红掌印。
某种刺痛灵魂的熟悉感突然攥住母狼——这个屡次打破生死界限的小怪物,与记忆中那些被锁在祭坛嘶吼的"异端"重叠在一起。
她猛地咬住幼童后颈,首到铁锈味在舌尖炸开才惊惶松口,这个动作本该用来处决被污染的幼崽。
幼童却以为这是新游戏。
他挂着血珠扑进银霜怀里,把虎肝碎渣抹上母狼鼻尖。
第一缕晨光刺破毒瘴时,银霜用尾巴圈住这个令她又惧又怜的小生命,对着血色苍穹发出三年来第一声完整的狼嚎。
声波震落树梢凝结的血露,在满地白骨上敲击出诡异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