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杜老爷与父亲谈及女儿的教育问题。
“先生,小女眼见就一十西岁了,像咱们这等人家的女孩儿,长到十五六岁是要参加宫中选秀的。
以小女的相貌家世,很有可能会被选中入宫。
然小女自小被我宠坏了,恐以这等脾气,将来是要吃亏的。”
杜老爷摇头道。
“小姐聪慧过人,将来必能见机行事,老爷请放宽心。”
父亲答道。
“不知先生家中有几双儿女?”
杜老爷关心女儿教养之甚,以致想向父亲讨教一二,因而向父亲询问起家中情况。
“只有一女,年方一十三岁。”
父亲答道。
“哦,倒与小女年龄相仿,不知先生是如何教女的?”
杜老爷眼睛一亮,连忙追问。
“略教得几个字,不使做睁眼瞎罢了。”
父亲面含微笑,摇着头谦虚答道。
“嗳,先生何必自谦呢!
先生行事磊落,金玉之质,又兼满腹才学,教女必定有方。
实不相瞒,小女的教育是我心头一件大事,还请先生不要谦虚客气,在下在这里诚心讨教。”
杜老爷身子略向前探出,一副殷切恳盼的模样,逼得父亲不得不如实相告。
因而答道:“在下与拙荆年过中旬,仅得一女,夫妻无子,故爱之如珍宝,且***自小聪明灵秀,便也教她识得几个字,假充养子之意。
熟知***对读书颇为喜爱,在下就多与她谈些古史今闻,加之拙荆素性清高,喜教***习画玩诗,故小女比同龄孩童略显懂事些。”
谈到我,父亲心中满是自豪,但面上却不好露出得意之色,只是将夸赞之意轻轻带过。
然而杜老爷是何等聪明之人,仅寥寥数语,便己悉知先生之女绝非凡俗之品,因而更加好奇,道:“先生过谦了。
虎父无犬女,令爱必定不同凡响。”
说着,稍稍顿了顿,接着道:“下月初二,小女生辰,特邀一众小姐妹来消遣一日,先生不妨将令爱也带来,让她们在一处热闹热闹,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父亲略一思虑,点头回道:“老爷盛情,在下岂敢辜负?
届时,在下必当偕同小女按时赴约。”
父亲应诺此事并非草率,而是心中早己盘算妥当。
一来父亲一向看重我,有意让我多经历人事,将来才好遇事沉着,裁决有度。
二来家中只有我一女,每日除了与父亲读书论诗,就是与母亲习画品茶,家中也没个同龄的玩伴,甚是寂寞。
虽邻近几户人家的孩子中有几个年龄相仿者,怎奈她们整日只知浑玩,母亲怕我被带野了,并不让我与她们多加亲近。
如今若能跟随父亲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思及如此,父亲便一口应了下来。
一回到家,父亲便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对母亲和我讲了,母亲赞同的点点头,道:“官人所虑极是,这事儿就依官人吧。”
转眼五月初二,这是一个晴好的日子。
我一早起床,挑了一件粉紫色撒花烟罗衫,配以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将青丝绾作双平鬟,鬟上系以鹅黄色丝绦,又将面颊施以淡淡的水粉,略略勾双眉,蘸些许胭脂在唇上。
杜家是一省中数一数二的大户,我家乃平门小户,虽然家境还算殷实,但绝对是不可与杜府同日而语的,因此,无论我再如何精心装扮,也断断是入不了杜家人眼的,反倒显得班门弄斧般的卖弄,倒不如简简单单的装扮,既有喜庆的妆点,又不失清新淡雅,在花团锦簇的各家小姐之中,反而别有一番情致。
梳妆完毕,我便来到母亲房中请安。
母亲见了我,眼睛一亮,随即上下细细打量一番,起身走到自己的妆台前,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红木雕花匣子,打开匣上的铜锁,从里面寻出一对红翡滴珠耳环。
“你这身装扮搭配得极好,既迎合了做客之喜,又没有刻意出挑。”
母亲一边说话,一边己替我把耳环戴上。
“这对耳环是你外祖母留给我的,今天我便赠于你,去杜府做客穿戴自然不可太随意,以此略作点缀,以示郑重便可。”
我忙咽下口中的粳米粥,冲母亲调皮一笑:“多谢母亲大人。”
母亲坐在桌旁,满脸笑意的看我用完饭,吩咐赵妈把碗筷撤下,拉着我的手嘱咐:“杜府与别家不同,今至其家,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别被人耻笑了去。”
我不住点头,“女儿省得。”
母亲就拍了拍我的手背,“多的我也不嘱咐你了。”
说着,伸手替我展了展衣角,微笑着送我出门。
父亲己备好了轿子等在门口,见了我眼睛也是一亮,却并未像母亲一般打量我,只淡淡说了声“不错”便上了前面的轿子,我紧跟着上了后面一顶轿子,父女俩一前一后向杜府而去。
我平日甚少出门,虽然父母有意使我多增见闻,但是礼仪之家还是以女子德行为重的,因此我整日几乎大门不出,只偶尔随母亲上香或是去姐妹处做客才得以走出家门。
故今日坐在轿中,忍不住透过纱窗向外望去。
但见金陵城内十分繁华,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轿子来到一座高大府邸前,但见这座府邸气派异常,门前两座大石狮子,威风凛凛。
三间兽头大门,正门上方赫然一块牌匾,上书两个斗大的金字“杜府”。
“到了”,我心内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