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悠悠转醒,我己然回到了自己的宫殿,正躺在那熟悉、柔软的雕花大床上。
晨曦宛如细碎的金芒,透过雕花窗棂轻柔地倾洒而入,在地上交织出一片片如梦似幻、斑驳陆离的光影,恰似一层薄纱,将梦幻与现实悄然交织。
我不过微微一动身子,便惊扰了趴伏在床榻旁浅寐的春桃。
她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瞬间瞪大了双眸,眼眶泛红。
双手急切又慌乱地拉住我,言语间满是焦急与欣喜:“公主啊,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您到底跑去哪儿了呀?
您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可把奴婢吓坏了。
皇上听说了,满宫上下到处找您,都快急疯了!
这不,看到您在净尘小师父背上睡的这么熟,也没敢叫醒您。”
我的心猛地一揪,原来这一切并非虚幻梦境,母后跟弟弟是真真切切地永远离开了,净尘哥哥也确确实实出现过!
我轻声呢喃,声音轻柔得仿若一缕随时会被微风卷走的轻烟。
对上春桃哭得红肿如核桃般的双眼,我强打起精神,故作轻松道:“没事儿,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我又撒起娇晃着她的手:“好春桃,我真的饿了。”
春桃仿若得了赦令一般,长舒一口气,赶忙跑去取来一兜子小零嘴,塞到我手里说:“公主,您先吃点零嘴垫垫肚子,我这就去把早膳给您端来。
您有所不知,皇上心疼您,特意吩咐御厨给您做了您平日里最爱吃的荷包里脊、滑溜贝球。
一首在小厨房温着呢,就盼着您醒来能立马吃上!”
不等我说些什么,她便像只欢快的小云雀跑走了。
一时间,寂静的殿内又只剩下我孤身一人。
我缓缓低下头,手指轻柔地摩挲着手心的玉佩。
那玉佩形似一片晶莹剔透的莲叶,玉质澄澈空灵,隐隐散发着微光,仿若将晨间的露珠永久封印其中。
莲叶边缘自然卷曲,勾勒出柔美优雅的弧线,其上脉络清晰可辨,以浅浮雕工艺细腻呈现,宛如天然生成。
净尘哥哥的话言犹在耳,许久,我终是小心翼翼地将玉佩从腰间取下,又极为慎重、妥帖地收进了床边的暗阁。
不多时,春桃端着早膳回来了。
我刚要穿上鞋袜下床用膳。
春桃见了,立马放下食盒,步履匆匆地制止了我起身的动作,心疼道:“公主,您大病初愈,手上脚上又都有伤,我来喂您吧。”
我好笑道:“哪里有这么娇气,我自己可以的。”
眼看春桃满脸的不赞同,眼泪似是又要滚落下来。
我叹了口气,没再坚持,只得张开嘴任她一口一口喂我。
许是真的饿了太久,我竟吃了个干净。
春桃还在收拾碗筷,我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春桃,你知道母后和弟弟的棺椁在哪里吗?”
春桃面露难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公主,在……未央宫。”
我匆忙换上素色的丧服,在春桃的搀扶下,步履匆匆地朝着未央宫赶去,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却又被一股急切的力量驱使着前行。
刚踏入未央宫,一股庄严肃穆、凝重压抑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宫前,素幡如雪,在微风中簌簌颤抖,像是在低泣着这宫闱中的惨事。
迈进殿内,一眼便瞧见正中央摆放着两口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那暗沉的色泽在这满是哀伤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目。
我的父皇正跪坐在地上,身姿佝偻,神情哀伤。
一夜之间,不止是鬓角,其它地方又新添了许多白发,根根银丝在这黯淡的光线下,刺痛着我的双眼。
明明他正值壮年,往昔那意气风发、君临天下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可如今却被这巨大的悲痛淹没,憔悴得不成人形。
抬头望去,上方是净尘哥哥和他的师父坐在桌前。
他们身着僧袍,口中念念有词,正在虔诚地诵经超度。
梵音悠悠,回荡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本应给人以宁静之感,可此刻却只让我觉得悲戚更甚,仿佛是命运奏响的哀歌,为母后和弟弟送行。
我缓缓走上前去,目光落在母后身上。
她面容安详,还是记忆中那般美丽温婉的模样,岁月似乎从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只是那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若被抽干了生命的精魂。
再看向旁边那口稍小的棺材,里面躺着我那刚出生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弟弟。
漂亮精致的奶团子,如今却早己没了生机,小脸泛青,小小的身躯蜷缩着,仿佛在这冰冷的世界受尽了委屈。
我心中一阵绞痛,不忍再看,双腿一软,扑向父皇的怀里,泪水决堤而出,浸湿了父皇胸前的衣襟。
父皇的怀抱依旧温暖,可此刻却也颤抖个不停,我们父女俩相拥而泣,沉浸在这无尽的悲痛之中,周围的一切仿若都己静止,只有那哀伤在空气中弥漫、发酵。
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一声一声的唤他:“父皇父皇父皇......”。
而他只是把我搂的更紧,一下又一下轻拍我后背:“我的好灵曦,父皇在,不怕啊,父皇永远陪着你。”
我仿佛被他这句话安抚,在他怀中抬头,湿漉漉的大眼睛与净尘的墨眸在空中交汇。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的目光温柔而又慈悲,让我躁动不安的心慢慢趋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