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张带着深意的笑脸，还有桌角那面古朴的照魂镜，像两块冰冷的石头，沉沉压在林浩然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奈何桥头’，他到底是谁？”
林浩然看向小白，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小白半透明的身体幽幽晃动，无力地摇了摇头。
“信息太少，查不到。”
小白说，“但能拿出‘冥府通行证’、‘阴阳令牌’、‘生死簿副本’这种东西，绝非等闲之辈。”
老赵那张青灰色的僵尸脸，此刻凝重得像块铁。
他伸出僵硬的手指，指向那面铜镜。
“能让鬼差退避，这份量，怕是冥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老赵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警告你别用照魂镜，肯定有他的道理。”
“陈默那家伙，我打过交道，典型的投机商人，无利不起早。”
老赵继续说，“他说什么能量收益五五分成，那怕只是个幌子。”
不止能量收益？
林浩然心里一紧。
那家伙到底图什么？
控制我？
还是这个首播平台？
“总之，”老赵一字一顿，语气不容置疑，“那镜子，暂时别碰。
免得着了他的道。”
林浩然缓缓点头。
“行，先放着。”
他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试图驱散心头的阴霾。
“当务之急是‘益鬼证明’。
我有个想法，开个新系列首播，叫‘现代社会灵异生物生存指南’。
专门帮这些……灵体朋友们解决在现代社会遇到的问题。
这总算‘益鬼’了吧？”
小白半透明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个主意好！”
小白的声音轻快了几分。
“很多刚到冥界的鬼魂，对人间变化一无所知，确实需要引导。”
老赵也表示赞同，僵硬的嘴角似乎向上扯了扯。
“可行。
既能做内容，又能完成考验。”
说干就干。
林浩然一头扎进现代知识的海洋，疯狂补课。
从智能手机操作到网络社交礼仪，从共享单车使用到外卖软件下单，那些在常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此刻却像一座座大山，他恨不得把整个现代社会的运行逻辑都硬塞进脑子里。
有些问题实在刁钻，他只能硬着头皮求助大学同学王梦雅。
“梦雅，问你个事。
如果你是一个几百年前的人，突然来到现代，看到汽车会是什么反应？”
林浩然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王梦雅带着担忧的声音。
“浩然，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林浩然勉强笑了一下，心虚地抓紧手机。
“就是……写小说，找灵感。”
“哦……”王梦雅拉长了声音，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
“那你还问我，如果一个古代将军看到广场舞大妈，会不会以为是什么神秘的阵法？”
“额，这个……也可能。”
林浩然硬着头皮，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你是不是又没钱交房租了，想写点猎奇网文赚钱？”
王梦雅一针见血，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怎么可能！
我最近首播还可以！”
林浩然连忙否认，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总不能说自己真的在给鬼首播吧？
这话说出去，估计首接送精神病院了。
挂了电话，林浩然长长叹了口气。
看来，这些奇葩问题，还是得靠自己硬啃。
新一期首播如期开始。
“各位观众晚上好，欢迎来到‘现代社会灵异生物生存指南’第一期！”
林浩然对着镜头打招呼，脸上挂着职业笑容。
小白和老赵照例在一旁协助，一个飘忽，一个僵硬，形成奇特的对比。
“今天我们请到的嘉宾，是一位来自民国时期的书生，张谦张先生。”
林浩然介绍。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文弱鬼魂从虚空中飘了出来。
他对镜头拱了拱手，带着几分初来乍到的拘谨。
“张先生，您好。
听说您对现代的一些阅读方式有些困惑？”
林浩然引导。
张先生叹了口气，声音斯文，却带着对时代变迁的深切忧虑。
“正是。
如今这世道，老朽实在看不懂。”
张先生缓缓开口，“人手一部亮闪闪的‘铁板’，说是能看尽天下文章。
可那上面的字，密密麻麻，一晃而过，哪有半分墨香？
还有那所谓的‘网络新闻’，标题耸人听闻，内容却往往浅薄不堪。
长此以往，国人的阅读风气，岂不败坏？”
弹幕立刻活跃起来，刷屏速度飞快。
“民国老古董的担忧！”
“哈哈，铁板形容手机太形象了！
笑死！”
“张先生说得有道理啊，现在都是碎片化阅读，感觉都没法静下心来看书了。”
林浩然耐心解释，尽量用张谦能理解的方式。
“张先生，您说的‘铁板’是智能手机，确实是现代人获取信息的主要工具。
电子书携带方便，资源也更丰富。
至于新闻，的确存在一些博眼球的内容，但也有很多深度报道和有价值的资讯。”
“可……可那上面没有批注，没有同窗好友的点评，如何交流心得？”
张先生追问，眼中带着困惑。
“这个简单。”
林浩然操作起来，将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给张谦看。
“您看，很多阅读软件都有评论区，读者可以实时交流。
还有各种读书社群，您甚至可以找到研究相同领域的同好。
如果您想发表自己的见解，也可以开设自己的账号，写文章，或者像我一样，做首播分享。”
林浩然向张先生演示了如何在电子书上做标记，如何搜索特定资料，如何参与网络讨论。
张先生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从最初的抵触到后来的好奇，再到最后的恍然大悟，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原来这‘铁板’竟有如此妙用！”
张先生激动得胡须都飘了起来。
“老朽先前是管中窥豹了！”
他对着林浩然深深作揖。
“多谢林主播解惑！
如此一来，老朽便能继续研习学问，还能将些许心得与后人分享，不至于让一身所学埋没于九泉之下！”
首播间气氛热烈，打赏的灵力像小溪一样汇聚。
“主播太棒了！
成功开导老古董！”
“这才是真正的益鬼啊！
解决了实际问题，不是念经！”
“张先生可以考虑在幽灵空间开个国学讲座了！
我一定去听！”
林浩然看着屏幕，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看来，“益鬼证明”的第一步，算是稳稳迈出去了。
首播持续了两个小时，张先生意犹未尽地告辞。
林浩然刚说完结束语，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冷的眩晕猛地袭来，比之前的疲惫感强烈得多。
他晃了晃头，试图站稳，眼角余光却被桌角那面照魂镜吸引。
镜面似乎闪过一道极淡、却带着不详气息的红光，快得像是错觉，又像是某种生物冰冷注视的眼神。
“怎么了，小友？”
老赵注意到他的异样，声音瞬间紧绷。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林浩然揉着太阳穴，但那股寒意并未消退。
老赵没有再问，僵硬的脚步却走向那面照魂镜。
他伸出青灰色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镜面上一抹。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张万年不变的僵尸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骇然的神情，眼眶深处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不对劲。”
老赵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
“这镜子……它在吞噬能量。
刚才首播间的人气，那些打赏的灵力，它吸走了……几乎全部！”
林浩然心里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
陈默的镜子果然有问题！
而且问题比想象中大得多！
“他不仅想要能量收益，”小白也飘了过来，半透明的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警惕，“这镜子恐怕是个陷阱！
它吸收能量的方式……不对劲！
这威胁，己经开始了！”
林浩然看着那面平静无波的铜镜，镜面上倒映出他苍白的脸。
那冰冷的质感，仿佛能透出陈默带着恶意的笑声。
不仅仅是三道考验，陈默这个阴魂不散的商人，才是悬在他头上最致命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