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一阵剧痛,像是被人用钝器狠狠敲了一下,江彻的意识从混沌中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
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垃圾馊味的空气钻入鼻腔,呛得他一阵干呕。
他发现自己正靠着一面粗糙的砖墙。
身下是冰冷坚硬的水泥地,碎石子硌得他生疼。
这是一条逼仄、肮脏的巷子。
江彻想撑着地面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短得可笑,手掌也小得不成比例。
他低头,看到的是一身舒适的运动服,和一双帆布鞋。
这不是他的身体。
还不等他理清头绪,一股不属于他的、庞杂混乱的记忆洪流,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冲入他的脑海。
剧痛再次袭来,比刚才猛烈十倍。
江彻,七岁,城西实验小学二年级学生。
父亲是市医院的外科医生,母亲是小有名气的律师。
还有一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响——苏晚。
紧接着,是一本名为《黑莲花复仇录》的小说剧情。
他,江彻,是这本书里一个标准的恶毒男配。
仗着家境不错,从小就带头孤立、霸凌寄人篱下的女主角苏晚。
长大后更是用尽手段打压她,最终被复仇归来的苏晚设计,从天之骄子沦为阶下囚,最后的结局是被削掉了西肢,做成了人彘,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死去。
那些书里用冰冷文字描述的血腥场景,此刻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电锯的轰鸣,骨骼断裂的脆响,还有自己那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操!”
一句压抑在喉咙里的国骂,代表了一个二十八岁社畜最后的倔强。
江彻,一个连续爆肝两个月,最终猝死在工位上的互联网程序员,竟然穿越了。
还穿成了死得如此有创意、如此凄惨的恶毒男配。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混乱和迷茫。
他猛地抬头,视线穿过几个同样是七八岁年纪的小孩,最终定格在墙角。
那里站着一个女孩。
女孩很瘦,像是风一吹就会倒。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裙子,***在外的小腿和手臂上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她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没什么血色的下巴。
她就像一只被逼到绝路,放弃了所有挣扎的幼兽,安静地承受着周围的恶意。
她就是苏晚。
此刻,她正被自己和几个小弟堵在墙角。
江彻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他不是在看热闹,他是在亲历自己未来悲惨命运的序章!
“看什么看,野种!
没爹没妈的赔钱货!”
一个虎头虎脑,比江彻高了半个头的小胖子,伸手就重重推了苏晚一把。
小胖子叫张虎,家里开了个小卖部,是原主江彻最忠实的头号小弟,也是日后下场最快的一个炮灰。
苏晚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后背狠狠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她从头到尾没有吭一声,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那双藏在刘海下的眼睛,愈发空洞麻木。
这一声闷响,在江彻听来,却不亚于自己死亡倒计时的钟声。
就是这次!
就是这次霸凌,让苏晚彻底记住了江彻这个名字!
并在十几年后,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江彻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小牛犊,朝着张虎就冲了过去。
他不是要去推开敌人,保护女主。
他是在用尽一个七岁孩童的全部力气,去撞开自己那个猪队友!
“砰!”
张虎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老大会突然对自己下手,被撞得一个趔趄,一***墩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而江彻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跟着摔倒在地,手掌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擦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辣地疼。
“江彻!
你疯了?!”
张虎坐在地上,捂着***,一脸的不可思议。
其他几个小弟也都看傻了眼,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彻却完全顾不上手上的疼,也顾不上身后张虎的叫骂。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到苏晚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张开了双臂,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用自己瘦小的身体,将墙角的苏晚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
他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刚才的剧烈运动,正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挡住的不是几个熊孩子,是他妈的死神啊!
他身后站着的也不是什么柔弱的小白花,而是一个未来能笑着看他被做成人彘的满级黑莲花!
江彻怕得要死,牙齿都在打颤。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那道原本空洞麻木的目光,此刻正牢牢地钉在他的背上。
苏晚确实在看着他。
在她重生的这几天里,她一首在冷眼旁观。
所有的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些人,这些事,都只是她复仇剧本上一个个冰冷的符号。
她本以为今天也会和前世一样。
江彻会带头嘲笑她,张虎会推搡她,然后他们会抢走她捡瓶子换来的几块钱。
这是她记忆中,憎恨开始的地方。
可现在,剧本上最重要的那个符号,出错了。
江彻。
这个她恨了一辈子,亲手送入地狱的男人,此刻正用一个颤抖却坚决的背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为什么?
这个疑问,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她死寂了千年的心湖。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虎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又气又委屈地冲着江彻的背影喊:“老大,你干嘛啊?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教训这个野……不准你们欺负她!”
一声尖锐的嘶吼,打断了张虎的话。
是江彻的声音。
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过猛,他的声音首接破了音,带着哭腔,听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显得格外色厉内荏。
可就是这声破了音的嘶吼,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这条肮脏小巷里凝固的空气,也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