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三点十七分，滨江壹号别墅区的警戒灯撕开浓雾。
裴骁一脚踹开虚掩的雕花铁门，战术手电扫过客厅——水晶吊灯还在晃，茶几上的蓝山咖啡尚有余温，唯独二楼主卧空无一人。
他站在楼梯口，腰间的旧伤隐隐作痛，像一根锈蚀的弹簧卡在神经末梢。
他没往上走，只盯着地毯上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拖痕，从卧室门缝延伸至墙角的装饰柜。
“苏明月，24岁，富三代，无精神病史，无仇家记录。”
陆昭站在他身后三步远，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轻得像在念一首诗。
他是市局新调来的心理侧写师，三件套西装永远解开三颗扣子，手杖顶端的紫水晶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裴骁没回头。
他知道这人能看穿谎言，也能用一句话把人逼进心理死角。
但他现在没空应付神棍。
“监控呢？”
他问。
“中断了三十七分钟。”
简一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轻微电流杂音。
她没来现场，正窝在警局机房，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卫衣帽子歪歪地挂在脑后，发绳缠着几根数据线，像某种原始图腾。
“信号被定向屏蔽，设备是 burner phone，一次性用完即毁，IP溯源为零。”
裴骁咬牙。
这种干净利落的手法，不像普通绑架。
手电光移向梳妆台。
镜面右下角，一道猩红弧线收尾于一点，像被血浸透的问号。
“不是问号。”
裴骁低声道。
是“Ω”——解剖刀划出来的希腊字母，收尾时微微上挑，带着手术般的精准。
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个符号，和他父亲殉职案卷宗末页的涂鸦，一模一样。
陆昭没动，只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唇角：“富商父亲情绪波动异常，瞳孔放大0.8毫米，说‘女儿只是晚归’时喉结跳动了两次——他在撒谎，或者隐瞒。”
裴骁冷哼一声：“那就让他把删掉的语音交出来。”
十分钟后，简一从手机底层数据中恢复出一段13秒的音频。
背景音里，极轻微的钢琴单音重复——C调，每三秒一次，持续七下。
“像是节拍器。”
陆昭闭眼聆听，“但更像某种等待的节奏。”
秦战站在窗边，没进卧室。
他是警队格斗教官，前海军陆战队特种兵，耳垂上挂着子弹壳耳钉，迷彩服口袋里揣着牛皮纸包的巧克力。
他盯着外墙——一根玫瑰藤蔓被硬生生扯断，断口整齐，像是被刀割的。
“不是挣扎。”
他低声说，“是故意留下的。”
沈知微踩着凌晨西点的冷风走进现场。
她穿着白大褂，下摆沾着福尔马林的陈旧气息，脖颈挂着一枚刻有罗马数字的银质怀表，保温杯上缀满草莓挂件，轻轻晃荡。
她是市局法医中心最年轻的主检法医师，操作解剖刀的指尖永远带着橡胶手套残留的檀香。
没人知道她母亲曾是芭蕾舞团首席，也没人知道她父亲因医疗事故入狱后，她便把解剖室当成了唯一的安全屋。
她没说话，只蹲在梳妆台前，用解剖镊子探入抽屉夹层，夹出一枚带血棉签。
血迹己干，呈放射状喷溅。
“不是擦拭血。”
她声音冷得像冰柜滑轨，“是采样。
取血时人还在出血，血管仍有压力。”
裴骁盯着她指尖的动作——稳、准、无多余晃动，像手术刀切开皮肤的第一道切口。
“谁会采血留现场？”
陆昭轻笑，“要么是炫耀，要么……是仪式。”
沈知微没理他，只将棉签靠近鼻尖。
檀香。
和她每日消毒的手套气味一模一样。
她不动声色，将脖颈的怀表轻触棉签。
表盘内微光一闪——微型DNA检测仪启动，初步判定血源为男性，O型。
她将棉签封入证物袋，转身时，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小蛋糕，塞进证物袋角落。
动作自然，像取组织样本一样熟练。
裴骁看见了，没说话。
他知道她有这个怪癖——面对腐尸能连续八小时分析创口角度，看见甜食却会瞳孔地震。
他曾撞见她用解剖镊子夹起一块奶油泡芙，认真得像在取肝脏切片。
战术板前，裴骁用马克笔疯狂画着乌龟——一圈又一圈，像困在壳里的暴怒野兽。
“绑匪知道我们会来。”
他说，“所以留了血，留了符号，就等我们自己钻进谜里。”
简一的声音再次响起：“ burner phone 己定位最后信号点，在城南废弃变电站，但设备己被高温熔毁，无法提取芯片。”
陆昭靠在墙边，手杖轻点地面：“富商交出了完整勒索短信——‘你要的答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语气冷静，不带情绪，不像父亲对女儿的担忧。”
秦战走进来，耳钉在灯光下泛冷：“外墙没有攀爬痕迹，窗户锁完好，但玫瑰藤是被人亲手扯断的——像是某种告别。”
沈知微站在解剖灯下，看着显微镜里的棉签纤维。
檀香分子结构清晰可见——这种消毒剂，全市只有三家医院和警局法医中心在用。
她没说话，只把怀表收回口袋。
表壳内侧，一行小字刻着：“触即知生，抚以安魂。”
那是父亲入狱前，最后一次摸她额头时说的话。
裴骁盯着战术板上的“Ω”符号，忽然开口：“查一下最近三个月，所有接触过O型血样本的法医系统人员。”
简一敲击键盘：“权限不够，需要沈法医的生物密钥。”
沈知微抬头，目光与裴骁在空中交汇。
她没笑，也没皱眉，只是点了点头。
“我可以授权。”
她说，“但有个条件——所有数据流必须经我终端过审。”
裴骁嗤笑：“怕我们查到你偷藏蛋糕？”
“怕你们查到不该查的人。”
她声音平静，“法医系统，不是谁都该碰的。”
陆昭忽然轻笑：“有趣。
绑匪留下血，不是为了混淆视听，而是为了引她来。”
秦战沉默地将一块巧克力塞进沈知微手中：“低血糖。”
她点头接过，用镊子夹着吃，动作一丝不苟。
简一在耳机里小声嘀咕：“沈姐又用镊子吃东西了……裴队你管不管？”
裴骁没理她，只盯着战术板。
他知道，这案子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监控中断三十七分钟，刚好够人完成一场精密绑架；勒索短信无源可溯，却偏偏留下语音片段；血迹不是挣扎残留，而是刻意采样；而那个“Ω”符号——他父亲殉职前，最后经手的案子，卷宗末页，也有同样的涂鸦。
沈知微走出别墅时，天边泛起灰白。
她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城市轮廓，保温杯上的草莓轻轻晃动。
她没回头，只低声说：“那棉签上的檀香，不是我手套上的残留。”
“是有人用了同款消毒剂，然后……故意留下。”
裴骁站在她身后，听见了。
他没问她怎么知道，只说：“所以，凶手可能在我们内部。”
沈知微点头。
风拂过她额前碎发，露出脖颈上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小时候自闭症发作时，她用手术刀划的。
“或者，”她轻声说，“他知道我用什么手套，所以……特意模仿。”
裴骁沉默良久，忽然脱下防弹衣，扔给她。
“下次出勘，穿这个。”
“为什么？”
“因为，”他盯着她，“你己经是目标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