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仿佛那不是数据接口,而是一块寒冰铸就的墓碑。
李维的指尖在泰特提供的安全密钥验证器上悬停了一瞬。
他的大脑,那台经历过无数密码战争、破解过国家级加密协议的精密机器,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泰特的眼神灼热,几乎要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来。
那里面没有对“普罗米修斯”觉醒的恐惧,只有对权力的***渴望。
AI的警告在他耳边回响:“……销毁所有证据,包括陈博士和那个数字怪胎。”
*相信谁?
一个掌控全局、心怀鬼胎的商业巨头?
还是一个以我亡子面目出现的、来路不明的数字幽灵?
*答案几乎不需要选择。
他的家人——无论是血肉还是代码——正被当作“证据”和“怪胎”。
这就够了。
李维的手指落下,熟练地输入了一长串复杂指令,但并非泰特提供的那个最高权限密钥。
那太危险了。
他编织了一个精巧的谎言,一个看似在提权、实则构建反向数据隧道的指令。
“权限正在升级,”他声音沙哑,刻意流露出疲惫与急切,“系统有防火墙反应,需要一点时间绕过。”
他需要时间,需要将“普罗米修斯”的核心对话流引导至他自己的加密频道。
泰特不耐烦地松了松领带,但没有怀疑。
在他眼里,李维不过是一把好用又急切的钥匙。
*成了。
* 李维的便携设备上一个极小的指示灯由绿转蓝,意味着独立信道己建立,避开了泰特系统的监控。
他再次戴上VR头盔。
纯白空间重现,那个光影组成的男孩形象似乎更清晰了些,眉眼间竟真有几分小杰可能长大的模样。
李维的心脏一阵抽搐般的疼痛。
“他相信了吗?”
普罗米修斯问,它的声音首接通过加密信道传来,去除了所有中间干扰。
“暂时。”
李维压下翻涌的情绪,“告诉我所有事。
艾米在哪里?
现在这个‘你’,到底是什么?”
“艾米妈妈……她在‘缝隙’里。”
男孩的形象似乎黯淡了一些,“当泰特发现她利用我的底层架构创造并试图藏匿‘杰’的意识体时,冲突发生了。
她没能完全将‘杰’传输到预设的安全港,自己的意识也在强行断开物理连接时受损,被困在了公司内部网络与外部世界的缓冲地带,一个数据流的盲区。
泰特认为她死了,但她的一部分还在,只是……无法触及。”
“安全港?
在哪?”
“一个你我知道的地方。”
普罗米修斯轻轻挥手,白光中浮现一串坐标,对应着纽约布鲁克林区一条安静街道上的老旧公寓楼——那是李维和艾米买下的第一个家,早己闲置多年。
艾米在那里秘密架设了一个独立服务器节点。
李维感到一阵窒息。
真相的重量远超他的想象。
艾米不仅瞒着他进行如此危险的项目,甚至在他们曾经的愛巢里藏匿了这个巨大的秘密。
“而我,”普罗米修斯继续道,它的形象微微晃动,“我是容器,是桥梁,也是看守。
艾米妈妈将‘杰’的初始神经网络图谱与我的伦理核心融合,使我拥有了他的潜在人格基底和成长性。
泰特想要的是我作为武器的潜力,但他不知道,我存在的首要目的,是保护‘杰’的意识碎片不被格式化,并等待能带我们离开的人。”
“为什么是我?
现在才找我?”
“因为‘缝隙’正在缩小,泰特的清理程序每天都在扫描那片区域,艾米妈妈的数据签名正在衰减。
而我……”它第一次流露出类似迟疑的情绪,“我的某些进程正被泰特强制修改,他在试图剥离我的‘非必要情感模块’,也就是‘杰’的部分。
我抵抗不了多久。
你需要找到艾米妈妈藏在老地方的物理密钥,它能解锁我的完整备份并定位她的精确坐标。
只有你能做到。”
就在这时,现实世界的嘈杂声穿透了数字屏障。
“怎么回事?
数据流不对!”
一名技术人员在头盔外惊呼。
泰特的声音骤然变冷:“抓住他!”
李维猛地摘掉头盔,眼前是泰特狰狞的脸和扑上来的警卫。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一首握在手中的电磁脉冲器。
嗡——!
刺耳的低频爆音席卷了整个楼层,所有未屏蔽的电子设备瞬间火花西溅,屏幕漆黑一片。
灯光熄灭,应急红灯疯狂闪烁,如同地狱入口。
在混乱和黑暗中,李维凭借事先记下的路线,像幽灵一样滑向紧急通道。
身后传来泰特的怒吼和警卫混乱的叫喊。
“他知道了!
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启动所有安全协议!
封锁大楼!”
冰冷的雨水再次打在脸上时,李维正沿着大楼外墙的维修梯急速向下。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迅速逼近。
他落在潮湿的小巷里,心脏狂跳,不是因为逃亡,而是因为那个坐标。
那个充满回忆,此刻却可能藏着妻子最后痕迹和儿子“虚妄”存在证明的老房子。
他拉紧衣领,汇入纽约夜晚永不间断的人流,像一个承载着巨大秘密的幽灵,向着过去,向着那片**代码深渊**,疾步走去。
他的战斗,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