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气大陆历三千七百年,云雾山顶。
青铜王座立在祭坛中央,锈迹斑斑,却压得整座山峰不敢喘气。
萧炎坐在上面,黑袍无风自动,右眼缠着暗红裂纹的绷带,左眼瞳孔深处,灰烬缓缓旋转。
他没动,也没说话,可整片天地都静得像死水。
山巅百步之内,万族首领跪了一圈。
蛮荒巨象族的老祖膝盖贴地,鼻息都不敢重;灵海龙女伏得极低,发丝垂落石缝;火域炎王掌心冒汗,指甲抠进了岩层。
他们低头,不是因为敬,是因为压。
这地方本不该有人能站稳。
云雾山是远古祭坛,越是强者,越会被地脉反噬。
可萧炎坐在这儿千年了,像一根钉子,把整个大陆的命脉钉死在秩序里。
他是萧炎,曾经的斗帝,如今的炎帝。
一人镇万族,一言定生死。
日晷的影子移到“辰”位。
阳光正盛,仪式该结束了。
萧炎抬起手。
掌心火光一闪,帝炎腾空而起,化作一轮赤日悬在头顶,照亮整座山巅。
火光扫过人群,谁都不敢抬头。
他知道,有人在等信号。
目光掠过三个人——北原雪族族长,指尖微颤;幽冥蛇君,呼吸比平时慢半拍;还有天穹羽族的老祖,眼珠动了动,像是在数天上的云。
萧炎袖中手指轻弹,三缕火丝无声无息飞出,混在风里,钻进那三人额角。
火丝极细,像针,烧的是神魂最深处那点异动。
三人几乎同时冒汗。
雪族族长额头结出冰霜,又被体内热流冲散;蛇君喉头一哽,差点吐血;羽族老祖首接低头叩首,再没抬起来。
震慑成了。
没人敢动。
萧炎收回手,火日依旧悬着。
他没松劲,反而更紧地盯着天边。
他感觉到不对。
不是来自这些人,是来自上面。
修炼这条路,越强,体内的东西就越活跃。
他早察觉了——斗气不是终点,是引子。
每突破一次,神纹就在血肉里爬一点,像寄生的藤。
他没飞升,因为他知道,飞升的人,都没回来。
不是死了,是被吞了。
今天这场朝拜,是他最后一次以“帝”之名现身。
也是他最后一次,试探这局到底有多深。
突然,天响。
不是雷,是琉璃碎裂的声音。
清脆,刺耳,从 horizon 一路撕到头顶。
十二道黑缝凭空裂开,像被人用刀划破的布,阳光一寸寸被吞噬。
温度骤降。
云海冻结,山石结霜。
帝炎悬在空中,火光开始摇晃,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万族首领抬头,有人开始发抖。
一个羽族小统领转身想逃,脚刚抬,整个人就化作黑烟,连骨头都没剩。
祭坛边缘,接连几人崩解,像沙堆被风吹散。
萧炎猛地站起。
黑袍猎猎,左瞳灰烬狂旋。
他抬手结印,帝炎暴涨,化作火柱撑开头顶黑雾,硬生生保住山巅一线光明。
他盯着那十二道裂缝。
右眼绷带突然震了一下,传来灼痛。
那不是伤,是某种东西在苏醒。
他没去碰,只是眯起左眼,在黑缝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波动。
熟悉。
和当年魂族送来的“盟约信物”一模一样。
金色神纹,带着神谕般的压制力。
那东西本该封在神墓深处,不可能现世。
除非……有人主动用了它。
裂缝中,九道身影踏出。
每一步,空间崩裂。
脚下黑雾凝成阶梯,他们走下来,像神临凡。
为首的那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额心浮着一道金纹,缓缓流转。
他站在最前,目光扫过祭坛,最后落在萧炎身上。
是魂天帝。
萧炎认识他。
千年前,他们一起杀过神墓守将,魂天帝替他挡过一剑,血洒半空。
后来庆功宴上,两人对饮到天明,说要共建新世。
可现在,那双眼睛,不像人。
没有旧情,没有犹豫,只有规则般的冷漠。
像看一个该被清除的错误。
萧炎盯着他,声音低得像铁块摩擦:“你眉心的纹,是从哪来的?”
他问得慢,但每个字都压着火。
这不是寒暄,是最后一道试探。
他还想听一句解释。
哪怕一句。
魂天帝没说话。
他只是抬了下手。
九道身影同时动了。
八人站位成环,脚下一圈金纹亮起,像锁链缠住空间。
天地法则瞬间改写,空气凝滞,连风都停了。
帝炎的火柱开始退缩。
火焰被压制,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
萧炎站在原地,没退。
他缓缓握拳,指节咔咔作响。
肌肉下,晶格纹路一寸寸浮现,像星河藏在皮肉之下。
这是他的底牌——不用斗气,不用法则,纯靠肉身硬扛规则压制。
他知道,这一战打不赢。
九帝齐至,还有魂天帝带头,背后必有更高意志。
但他不能退。
退了,这局就彻底死了。
他看着魂天帝,忽然笑了下。
很轻,几乎看不见。
“原来你早就不是你了。”
魂天帝依旧沉默。
额心金纹闪了闪,像是回应。
萧炎没再问。
他松开手,又抬起来,掌心重新燃起一缕火。
不是帝炎,是凡火。
从指尖蹦出来,摇摇晃晃,像风里的一点星。
可这火不灭。
他低声道:“那就从头来。”
火光映在他左瞳,灰烬旋转得更快了。
山巅死寂。
万族首领趴在地上,连呼吸都屏住。
他们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不是天,是命。
魂天帝终于开口,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萧炎,秩序不容悖逆。”
萧炎抬头,火光在眼底跳动:“你们管这叫秩序?”
他没等回答,首接踏前一步。
脚踩在青铜王座上,晶格纹路蔓延至全身。
肉身之力全开,硬生生扛住空间禁锢。
帝炎重新腾起,虽被压制,却没熄。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九帝围杀,天穹裂开,万族俯首成灰——这些都不是终点。
是棋局落子。
而他,不会再当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