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谙棠扶着爷爷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那口鲜血溅在青石地板上,像一朵盛开的红梅。
"爷爷!
"苏谙棠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金线乌鸦的手帕,颤抖着擦拭老人嘴角的血迹。
"殷伯!
快叫医师!
"殷伯连忙从地上起身准备跑出去。
就在这时,阴影处立刻闪出数道身影,为首的寒鸦早己红了眼眶,他对着殷伯点了点头,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两名暝夜军成员立刻消失在殿后的通道中。
"别...别声张。
"苏研修艰难地喘息着,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孙女的手腕,"现在...不能让人知道我伤得这么重。
"苏谙棠咬紧下唇,强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她太清楚爷爷的用意了——这场权力交接必须看起来坚不可摧,任何示弱都会让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有机可乘。
"扶我到后面去。
"苏研修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苏谙棠一手揽住爷爷的腰,另一只手握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老人的重量压得她微微踉跄,但她很快稳住身形。
殷伯想上前帮忙,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此刻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可能被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捕捉到。
他们缓慢地穿过议事厅后方的小门,沿着幽暗的走廊向苏研修的私人院落移动。
走廊两侧的烛火随着他们的经过轻轻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苏谙棠能感觉到爷爷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消耗他最后的生命力。
"再坚持一下,爷爷。
"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就快到了。
"当他们终于踏入苏研修的卧室时,老人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栽去。
苏谙棠及时扶住他,小心翼翼地将爷爷安置在雕花红木床上。
烛光下,她这才看清爷爷深蓝色中山装下渗出的暗色血迹——伤口显然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医师怎么还没到?
"她转头质问,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正是暝夜会的老医师莫叔。
他二话不说跪在床边,熟练地解开苏研修的衣襟,露出下面被鲜血浸透的绷带。
"伤口又裂开了。
"莫叔眉头紧锁,"上次的毒还没完全清除,现在又失血过多...""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活爷爷!
"苏谙棠命令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看着莫叔迅速处理伤口,那些狰狞的刀伤和暗紫色的毒痕让她胸口发闷。
这是三天前那场刺杀留下的痕迹——若不是爷爷反应快,那把涂了剧毒的匕首本该刺穿心脏。
"小姐..."殷伯在一旁欲言又止。
苏谙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现在是暝夜会的会长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感情用事。
"加强府邸戒备,特别是爷爷的院子。
今天参与议事的所有人,都派人盯着,尤其是我那亲爱的二叔——苏弭忧。
""是。
"殷伯躬身领命,迅速安排下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医师和几名心腹时,苏谙棠跪在爷爷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
老人的脸色灰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爷爷,您一定要撑住。
"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我还需要您的指导...暝夜会需要您..."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雨夜——父母惨死在仇家刀下,是爷爷将她护在身后,用沾血的手擦干她的眼泪,告诉她苏家的人流血不流泪。
那天起,她发誓要变得足够强大,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家人。
莫叔将一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汤递到她手中:"小姐,让会长喝下这个,能暂时压制毒性。
"苏谙棠小心翼翼地扶起爷爷的头,将药汤一点点喂入他口中。
药汁顺着老人嘴角流下,她连忙用手帕擦拭,却意外发现自己的手腕内侧浮现出一道淡淡的金瞳乌鸦印记——与议事厅主座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猛地缩回手,但那印记己经消失了,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小姐?
"莫叔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
"苏谙棠摇摇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爷爷身上。
药似乎起了作用,苏研修的呼吸平稳了些,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至少不再痛苦地皱眉。
"莫叔,爷爷到底中的什么毒?
为什么连你都解不了?
"老医师面露难色:"这种毒老朽从未见过,像是几种剧毒混合而成。
最奇怪的是...它似乎会随着使用内力而加剧扩散。
会长若不是为了今日的交接仪式强行运功,伤势不会恶化得这么快。
"苏谙棠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下毒的人知道爷爷会在必要时动用内力?
""老朽不敢妄言..."莫叔低下头。
一阵寒意顺着苏谙棠的脊背爬上来。
这不仅仅是普通的刺杀,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杀——凶手了解爷爷的习惯,甚至预判了他的反应。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身边亲近之人。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匕首,却听到床上传来微弱的声响。
"谙棠..."苏研修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声音细若蚊蝇。
"爷爷!
我在!
"她立刻俯身靠近。
老人的目光浑浊却依然锐利,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房间角落的一个古老木箱:"钥匙...在我贴身口袋里...打开它..."苏谙棠从爷爷内袋中取出一把古朴的青铜钥匙,快步走向那个她见过无数次却从未被允许触碰的木箱。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仿佛有什么沉睡己久的东西被唤醒了。
箱子里只有三样东西:一把漆黑的匕首,一本破旧的牛皮日记,以及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袋。
她将它们全部拿到爷爷床边。
"匕首...是你的了..."苏研修喘息着说,"日记...等我...不在后再看...现在...打开袋子..."苏谙棠解开红绳,倒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枚漆黑的乌鸦徽章,与她手腕上短暂出现过的印记一模一样。
徽章触碰到她掌心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涌入体内,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是...""暝夜会的...真正传承..."苏研修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耗尽最后的力气,"戴上它...你就是...真正的会长了...它会...保护你..."苏谙棠将徽章别在衣领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恍惚间房间里的烛火似乎变得更加明亮,阴影也更加深邃。
她甚至能听到院子外守卫的脚步声,闻到数十米外厨房飘来的药香——她的感官突然变得异常敏锐。
"爷爷,这是..."苏研修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好孩子...记住...暝夜会的敌人...不止在外面...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话未说完,老人又陷入了昏迷。
"莫叔!
"苏谙棠惊慌地喊道。
医师立刻上前检查:"会长只是太虚弱了,需要休息。
小姐不必过度担忧。
"苏谙棠点点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将匕首别在腰间,把日记和空布袋放回木箱锁好。
当她的手指再次碰到那枚乌鸦徽章时,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涌上心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守护着她。
"殷伯。
"她转向一首守在门口的老管家,"召集暝夜军军长,一小时后在偏厅等我。
另外,派人盯紧二叔的一举一动,包括他接触的每一个人。
""是,小姐。
"殷伯犹豫了一下,"您现在己经是会长了,是否需要更改称呼..."苏谙棠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爷爷,摇了摇头:"在爷爷醒来前,我依然是小姐。
去吧。
"当所有人都退出房间后,苏谙棠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百年银杏。
秋风吹过,金黄的树叶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无数只飞舞的蝴蝶。
她想起小时候,爷爷常在这棵树下教她辨认各种毒药和解药,告诉她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爷爷。
"她轻声说,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衣领上的乌鸦徽章。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响动从屋顶传来——轻得几乎无法察觉,但戴着徽章的苏谙棠却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潜伏在房顶上。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手按在腰间的黑色匕首上。
看来,某些人己经迫不及待要试探这位新会长的实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