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走进城市新闻编辑部时，七点的晨光正透过积灰的百叶窗，在满是咖啡渍、油墨味与旧报纸气息的空间里，切割出一道道明暗交界线。
她的工位被昨夜匆忙翻阅的文件淹没，那桩离奇***案的档案像摊开的伤痕，静静躺在最上层——死者周明，一个游离于主流艺术圈外的街头画家，生前最后三个月，所有素描本都被同一栋红色公寓占据。
林晚轻轻翻开周明的素描本，暗红外墙在纸上扭曲着生长，每一笔都带着近乎癫狂的用力，铅痕深深嵌进纸里，仿佛画者要把自己钉死在这不存在的建筑里。
那些公寓的窗户，有的黑得像永夜尽头的洞，有的却透着诡异的、类似磷火的光，光里似乎藏着人脸，细看又消散，只余下铅笔画特有的、渗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进来了。”
最后一页的字，被周明用深色马克笔写得格外重，笔画边缘的油墨洇开，在米黄纸页上像一道渗血的诅咒。
林晚指尖发颤，突然注意到档案里夹着的尸检报告—— 周明手腕内侧，淡青色皮肉下，307的刺青轮廓锋利，和许沉那串钥匙上的数字，分毫不差。
她猛地站起身，木质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编辑部同事投来诧异目光，林晚却顾不上这些。
摸出手机给许沉拨电话时，指节都在发抖：“你还记得钥匙上307的数字吗？
***案死者手腕，有一模一样的刺青。”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许沉的声音带着些微涩意：“我…… 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串数字。”
林晚握着手机，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心底泛起说不清的寒意—— 这诡异的连接，究竟是老天爷随手抛的巧合硬币，还是一场早在暗中标好价码、等着猎物上钩的局？
挂断电话，林晚重新翻看周明的采访记录。
他生前接受过街边小报采访，说自己 “总梦见红色房子，像被缠住了”，可没人当回事。
如今再看那些文字，每个字都像从红公寓门缝漏出的阴气，丝丝缕缕，缠着所有知情者的脖子。
午休时分，催稿压力撵着林晚往编辑部楼下的咖啡店跑。
推开门，咖啡豆焦香混着人群嘈杂涌来，她习惯性往靠窗角落走，却撞见穿格子衬衫的陈默。
陈默是自由程序员，常来这写代码，林晚之前跑互联网行业选题时采访过他。
此刻，他眼镜片后双眼熬得通红，电脑屏幕上 “重复梦境 红色公寓 无法摆脱” 的搜索页，像根刺，扎得林晚脚步顿住。
西目相对的瞬间，林晚脑袋像被重锤击中。
红色公寓的画面毫无征兆地炸开来：暗红外墙在视野里无限放大，走廊地砖缝隙渗出的黑黏液，还有那股若有若无、像腐坏果肉的臭味，猛地 “闪回” 眼前。
陈默也瞬间惨白了脸，手中咖啡杯 “当啷” 砸在桌上，褐色液体泼溅，在白色桌布上洇出难看的渍，像极了梦里那摊擦不干净的、预示死亡的血迹。
“你也…… 梦到过？”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林晚稳住呼吸，看陈默颤抖着点头，他说自己连续三天梦到红公寓，“每次都是半夜，挂钟敲三下，门后就传来女人哭声，像浸了冰，顺着门缝往耳朵里钻……” 他抓着头发，“我查遍论坛，有西个人说梦到类似红公寓，可没人信，都说我压力大、疯了。”
林晚掏出手机，翻出自己凭记忆画的红公寓草图：“我梦到的公寓，有307号房，楼梯拐角挂着掉漆的老挂钟……” 话没说完，陈默突然指着图尖叫：“对！
挂钟就在那儿！
指针永远卡在三点零三分！”
两人对视，寒意从脚底往上爬—— 同一个梦，在不同人脑子里滋生出相似细节，又衍生出各异的恐怖分支，这 “梦” 哪里是普通的梦，分明是活物，在做梦者脑子里扎根、啃噬。
陈默说，他最近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看自己。
深夜改代码时，电脑屏幕反光里，仿佛有个影子，站在红公寓的轮廓里，看不清脸，却能感到那股恶意。
林晚想起周明素描本里 “他们进来了” 的批注，那些 “他们”，是不是就是藏在梦与现实缝隙里的窥视者？
离开咖啡店时，天开始飘雨。
林晚和陈默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雨滴砸在伞面，像梦里挂钟的轻响。
陈默说，他今早收到匿名邮件，附件是张红公寓照片，拍摄日期1993年，跟林晚收到的照片年份一样。
林晚攥紧伞柄，指甲掐进掌心—— 这公寓，到底藏着多少跨越时光的秘密，又要借多少做梦者的手，把1993年的旧怨，抖落在2025年的阳光里？
暮色漫进编辑部时，林晚拖着灌铅的腿回家。
推开门，玄关处昏暗的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她习惯性将钥匙扔向鞋柜，却听见 “哗啦” 轻响—— 一张泛黄照片，静静躺在鞋柜上。
林晚颤抖着手捡起。
照片里，红色公寓307号房的门半掩着，暗红色外墙爬满青苔般的黑，窗户玻璃蒙着灰雾，却隐隐能看见室内陈设：老旧木桌、掉漆的椅子，还有墙上挂着的、日期为1993年3月3日的日历。
最骇人的是照片拍摄日期栏，明明白白写着 “1993年3月3日”，可这座城市，根本没人记得有过这么一栋红公寓。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 “城郊旧居”，林晚咬咬牙，给许沉发消息：“你见过这地方吗？”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想起周明档案里，死者出生于1975年，1993年时刚好十八岁，这照片，会不会是周明年轻时拍的？
可周明从未提过自己跟红公寓的关联，还是说…… 这公寓，本就藏着跨越时光的诅咒，专挑特定的人，传递死亡预告？
夜里，林晚梦见自己站在红公寓307号房里。
墙壁渗出的黑水滴在手上，黏腻得像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影进来，轮廓模糊却带着熟悉感，她想喊，喉咙却被无形的手掐住，发不出声。
那身影走近，她看见对方手腕上，307的刺青正在发光，像极了周明尸检报告里的样子……惊醒时，林晚发现自己攥着照片，指节发白。
窗外，雨声淅沥，她知道，这场由梦滋生的 “现实侵蚀”，己经把周明、许沉、陈默，还有自己，都拖进旋涡。
而那座红公寓，正从虚幻的梦里，一点点 “长” 进现实，带着1993年的旧怨，和数不清、藏在阴影里的 “他们”，要把所有被标记的做梦者，都拽进那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