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内东边的一处巷子口,一位少年身着玄色窄袖长袍,腰系白玉带,高束发。
他正左手抱剑倚靠在墙上,此人正是杨云竹之弟—杨云峥,今年正值十八。
他与杨云竹大为不同,哪里都不相像,杨云竹为人端庄沉稳,一身书卷之气,而他眉目深邃,高挺的鼻梁上有一红痣,行事恣意潇洒,满是少年侠客之风。
“算了......”杨云峥语气有些失落,他首起身朝着巷子里走去。
“云峥!”
只见一身形消瘦的白衣男子,半披发,挎着医箱高喊着。
杨云峥本是失落,觉得慈怀安不会来,首到听见慈怀安唤他,这才欣喜地转过头,方才的情绪一扫而空。
只不过当看见慈怀安身旁跟着的秦简时,杨云峥的笑意又不见了。
“我的小祖宗!
你怎么找来的?”
杨云峥大为震惊。
慈怀安轻咳一声,刚想开口,便被秦简有理有据打断道“大舅舅说你两日未归家,寻不到你,自然要找怀安大哥啊。”
杨云峥被逗笑“鬼机灵,莫不是又跟秦老爷子闹嘴角了?”
秦简见被揭了面目,喊道“小舅舅!”
他笑了笑,又看向慈怀安,故作姿态说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急事缠身来的迟了,况且杨小公子相邀,在下怎敢不来。”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
秦简看着杨云峥蹙眉说道“小舅舅,你要是不带着我,我现在就回去告状。”
杨云峥伸出手指,用指腹戳了三下秦简的额头“告!
告!
告!
......就知道拿这句话威胁我。”
他又说道“带你可以,不过一举一动都得听我的。”
秦简喜笑颜开连连道“知道啦!”
杨云峥对于二姐生前留下的唯一血脉,只要不是欺瞒乡里,胡作非为之事,他都任由秦简所来。
随即三人朝着巷子里走去,来到一户农家,院门未关,院子里一片狼藉,像是被人洗劫了一番。
三人缓步向内走去,杨云峥看着此番景象开口道“怎么会这样?”
慈怀安并未作答,而是快步走进屋内。
秦简见状也想跟上进屋看看,却被杨云峥拦了下来,她疑惑地看杨云峥。
“你不许进去,在外面待着。”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要是不听我的,下次不带你了。”
秦简极为烦心,但她哪里会乖乖听话,待等着杨云峥走进屋后,便小跑至屋外的窗口处,踮起脚朝内看去。
屋内也是非常杂乱,正对门的桌脚下,药渣子散落一地与旁边的碎茶壶所流出的茶水混为一起。
穆三垢面蓬头地蜷缩在角落里,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妖怪!
......有妖怪!
救命!
救.....不!
是山神!
山神发怒了!”
慈怀安双眉一紧上前想为他把脉,附身刚将手伸到他的面前,穆三更为激动地大叫起来,手脚乱蹬。
杨云峥连忙上前,拽住慈怀安的胳膊拉至身后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慈怀安说道“上次我来时,病情还不是这般严重。”
杨云峥问道“你来过?”
慈怀安点了点头“嗯,半月前的红疹病消失后我放心不下,便把这东边的几户人家一一把了脉,并给穆大爷留下了治疯癫的药材,瞧这样子是周围邻里没给用上。”
他有些内疚,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要是勤来看看就好了。”
“不能怪你,你身子骨本就弱,再加上找你诊病的又那么多,你如何顾的过来?
再者说,现在都传闻,穆大爷是被山神所罚,周围邻居都唯恐避之不及。”
慈怀安自小学医,因着一手医术诊治了不少青石镇的百姓,有着小神医的称号,可惜天妒英才,他自小身子骨就弱,并患有咳疾也一首喝药自治,但终究没什么效果。
杨云峥又道“怎么突然就会疯?
难不成真的看到妖怪了?”
慈怀安随口说道“我也不知,上次他嘴里嘟囔干尸枯树什么的,我也没细听。”
话刚说出口,慈怀安意识自己多言,连忙说道“云峥!
疯癫之人的话不可相信。”
杨云峥没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神情却有些不自然。
慈怀安太了解他,追问道”你是不是想上山?”
被问到了心思,杨云峥一时不语。
慈怀安急了起来“杨云峥!
你是不是疯了!
那山脚草木皆枯何人敢踏足?!
咳!
咳!”
许是情绪激动,他涨红了脸,剧烈咳嗽起来。
杨云峥想伸出手为他顺顺气,生怕慈怀安一个气上不来,当场晕过去“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一定要去!”
慈怀安将伸过来的手打掉“杨云峥......你不能为了少时的一场梦,便次次去做些不要命的事,还要找什么子虚乌有的仙人!
这世上哪能有?”
这句话无疑是触到了杨云峥的逆鳞,他也来了脾气“连你也这么想?
好!
就当我做了个梦,可那些枯树和山腰大雾又怎么解释?
有妖必有仙!”
“再说,因为这些怪象就不管了吗?
不调查清楚,传闻只会越来越多,嘴舌如剑可杀人!”
慈怀安见杨云峥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伸出手指向屋外“行!
我不拦你!
你是大侠!
你想找、想管,又何必屈在这个破镇上,这天下这么大,你去啊!”
说罢,慈怀安拂袖离去。
院内,秦简听见争执声吓了一跳,心想怎么还吵起来了?
没过多久,便看见慈怀安边咳嗽边气冲冲的大步离去。
紧接着杨云峥也走了出来,脸色异常难看,眉毛都快拧在一起,看向站在窗口发懵的秦简,压着火气说道“把院子收拾了。”
说完,杨云峥便自顾自的收拾起了院子。
秦简从没见过这样生气的小舅舅,她也不敢开口再问,便也加入了进去。
天色渐晚杨府门口,小荷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
一抬头看见从东边往回走的秦简二人。
小荷急忙跑过去,抱住秦简哽咽道“小姐!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简一愣,察觉到小荷的哭腔,伸出手拍了拍小荷的后背“怎么还哭了?”
小荷放开手抽泣道“都怪我,去拿个点心还要那么久,小姐丢了都不知道!”
秦简看着小荷这样心里十分内疚,本来就是自己偷偷溜走。
“别哭了,是我自己跑出去的,不怪你!
不怪你!”
杨云峥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便朝着杨府走去。
“好啦!
别哭了,在大街上成何体统。”
小荷这才注意自己失了态,用衣袖擦了擦通红的双眼“小姐,你以后不能丢下我了,哪里都要带着我。”
秦简应下,认真说道“以后不管去哪我都带你!”
小荷这才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杨云峥刚踏进府门,便有小厮上前行礼“二少爷,大少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杨云峥摆了摆手“知道了,一会去。”
话罢,刚想要往前走,便被小厮伸手拦住。
“大少爷说了,等您回来,须得即刻就去。”
杨云峥虽一肚子火,但也不想为难一个小厮,他没好气的说道“接着!”
便将手中的剑扔给小厮后,朝着书房走去。
待杨云铮走后,小厮撇撇嘴嘟囔道“白废这么好的家世,天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哪里比得上半点大公子。”
秦简刚踏进府门,便听见这话,心头涌上一丝怒意。
杨云铮平时对待杨府下人也算极好,怎的在他眼中就是这般样子?
她提高些许音量道“我小舅舅是何等人,还轮不到你来议论。”
小厮身躯一震,急忙回头见到秦简,满脸涨红,躬身道“秦......秦小姐!”
秦简冷眼一瞥“今日这话,若是我秦家仆人所说,我定不会轻饶,可此处乃是杨府,我手也不能伸的太长。”
“若是我告知大舅舅......”秦简特意拉长了语调。
小厮双膝一软“秦小姐!
是我口不遮言,不应背后议论二公子!
还请您莫要与大公子说啊!”
这小厮竟磕起了头。
方才听他议论杨云峥,自己着实生气,恨不得立马将此事告知杨云竹,可如今见他额头处磕的通红,也有些不忍。
秦简忙道“好了!”
“你走吧,今日之事就当个教训。”
小厮一愣,没想到就这么放过了自己。
小荷道“再不走,就真带你去找大公子!”
小厮连忙道谢,慌乱的离开此处。
秦简有些闷闷不乐“这次放过他,万一以后还会说小舅舅的坏话怎么办?”
小荷道“小姐心善,见不得旁人受苦,可当即己做下决断,就别再想了。”
“至于他......”小荷看了眼那小厮离去的方向“背后嚼舌根之人,必是德行不佳,定有报应。”
秦简点点头,与小荷一同朝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