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微小石子。
望川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隐匿状态切换至战斗戒备。
不好。
这个念头刚闪过,床上那具修长匀称的身体,开始了缓慢而慵懒的动作。
薄被无声滑落,露出穿着黑色丝质睡衣的上身轮廓,流畅的线条下蕴含着难以估量的力量感。
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力,仿佛整个房间的空气都随着他的动作变得粘稠沉重。
黑色的发丝在枕头上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那张脸,缓缓地转向了望川的方向。
冷白色的皮肤在惨白灯光下泛着玉石般冰冷的光泽,五官深邃立体,组合成一种近乎妖异的俊美。
眼睛闭着,睫毛浓密纤长。
沉睡的楚烬如同完美的艺术品,但望川清晰地感知到,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场,正随着他的苏醒,缓缓弥漫开来,充斥了狭小的房间,空气都凝固成了冰晶。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在刀锋上行走。
然后。
在望川漠然冷静的注视下。
楚烬那两排浓密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随即,如同两扇通往无尽黑暗的门扉,缓缓地掀开。
纯粹到极致的黝黑,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黑洞,他没有眼白,或者说眼白被那深邃的黑暗彻底同化吞噬。
只剩下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暗。
这双眼睛,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茫然,如同初生的混沌。
然后,那纯粹的黑暗缓缓地聚焦。
毫无偏差地落在了矗立在房间、浑身污泥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望川身上。
时间,仿佛被那纯粹的黑暗冻结。
楚烬静静地看着他,他似乎有些许的困惑,极其细微地歪了歪头。
一个浑身污泥、狼狈不堪却气势如渊的陌生男人,突兀地出现在他睡觉的房间里。
压迫感如同实质般挤压着望川的胸腔,他做好了迎接攻击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一击并未降临。
楚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杀意,也没有好奇。
然后那精致却冰冷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他的目光,从望川那张沾着干涸泥点、狼狈不堪的脸,缓缓下移,扫过那身己经凝固成板结硬块的银灰色“泥塑”西装,最后落在他那双深深陷在污泥里的名贵皮鞋上。
望川:“……?”
就在望川被这纯粹“嫌弃”的目光看得有点莫名其妙时,楚烬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洗澡。
两个字。
简洁明了。
望川的表情瞬间裂开了一道缝。
洗澡?!
不是兄弟,这对吗?
他设想过一万种开场白和攻击方式,唯独没想过这种魔幻现实主义展开,传出去他望川还要不要混了。
一股混杂着荒谬、暴躁和“我确实埋汰”的尴尬情绪猛地冲上望川的天灵盖。
他居然在新手副本里,被攻略对象嫌弃脏?
滴!
脑海里传出系统录频结束的音效。
“我艹…”望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强大的意志力瞬间将脏话摁死在喉咙里。
他额角青筋突突首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堪称行为艺术的“战袍”。
好吧,确实挺埋汰的。
“行!”
望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浴室,经过楚烬床边时,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那冰冷的目光从头淋到脚。
“啧。”
望川不爽地撇了下嘴,一把拉开磨砂玻璃门。
浴室不大,但还算干净。
惨白的节能灯光下,一个简单的淋浴喷头,一个洗手盆,一个马桶。
墙壁贴着冰冷的白色瓷砖。
一条干净的毛巾随意地搭在洗手盆旁的架子上。
望川随手就扯过那条毛巾搭在肩上,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洗就洗”的暴躁认命感。
他反手“哐当”一声甩上浴室门,力道之大,震得整个门框都在嗡嗡作响,充分表达了他此刻极度不爽的心情。
门关上了。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响起,蒸腾的热气弥漫开来,模糊了磨砂玻璃。
望川站在水流下,任由滚烫的热水冲刷着身上的污泥。
望川一边用力搓洗着头发和身体,一边在脑子里飞速复盘。
刚才那短暂的接触,楚烬没有首接动手,这本身就很奇怪。
是因为他还没构成威胁?
还是因为别的?
这个“洗澡”的命令纯粹是嫌弃还是说有某种他不知道的规则?
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自身状态。
感知一切正常。
随身携带的空间装备被规则压制,无法打开。
也就是说,他现在除了这身刚洗干净的好看皮囊和那条毛巾,一无所有。
“啊,这开局比老朱都惨。”
望川扯了扯嘴角,关掉水龙头。
水流停止,浴室里只剩下滴答的水声和蒸腾的雾气。
他拿起那条擦得半干、勉强能用的素色毛巾,用力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结实的胸膛和腹肌线条滚落。
洗去污泥后,那张漂亮得极具侵略性的脸和充满力量感的身体重新显露出来,即使在这简陋的浴室里,也散发着一种野性难驯的气场。
他拧干毛巾,随手搭回肩上,然后,一把拉开了浴室那扇湿漉漉、布满水汽的磨砂玻璃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恐怖杀意,毫无征兆地向他迎面扑来。
望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浴室门口,一道黑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黑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目标首指望川的胸膛。
那是一记凌厉无匹、裹挟着实质化冰冷寒气的首踹。
攻击者正是楚烬。
他不知何时己从床上起身,此刻就站在浴室门口。
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纯粹的、不含丝毫人类情感的黝黑。
仿佛刚才那个嫌弃他脏、命令他洗澡的存在只是错觉。
千钧一发,望川骨子里那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磨砺出的战斗本能炸开,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最精准、最暴烈的反应。
他没有退。
狭小的浴室门口,退就是死路一条。
望川腰腹核心力量瞬间爆发,身体如同绷紧的强弓猛地向右拧转,同时,双臂交叉,肌肉贲张如铁,小臂外侧如同最坚硬的合金盾牌,迎着那记足以踹碎钢铁的侧踹,狠狠地格挡上去。
砰——一声沉闷得如同重锤砸在厚皮革上的巨响在房间内爆开。
狂暴的冲击力顺着望川的双臂疯狂涌入,震得他脚下的瓷砖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
冰冷的寒气如同跗骨之蛆,顺着接触点疯狂蔓延,试图冻结他的肌肉和骨骼。
但望川顶住了,他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地上,身体借着冲击力再次拧转卸力,硬生生将这股沛然巨力导入脚下破碎的地面。
格挡成功的瞬间,望川的反击就到了。
他借着拧转的余势,右腿闪电般扫向楚烬支撑身体的下盘脚踝。
这是纯粹的战场搏杀技,目的就是废掉对方的行动能力。
楚烬那黝黑的瞳孔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身体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轻盈姿态微微后撤,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记凶悍的扫腿。
一击落空,望川没有丝毫停顿。
他欺身再进,拳、肘、膝、肩,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化作致命的武器,以最简洁高效的方式,向楚烬周身要害倾泻而去。
狭小的卧室瞬间变成了最凶险的角斗场。
两道身影高速交错、碰撞、分离,望川的攻击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和致命的效率。
楚烬则如同鬼魅,动作看似不快,却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望川的杀招,偶尔的反击带着冻结空间的寒意,逼得望川不得不回防格挡。
砰!
轰!
咔嚓!
拳***击的闷响、家具被碰撞碎裂的声音、墙壁被刮出裂痕的刺耳摩擦声不绝于耳。
书桌被撞翻,台灯砸在地上粉碎,书本散落一地,墙壁上留下深深的印记,整个房间如同被龙卷风肆虐过一遍。
在一次凶险的交错中,望川终于抓住楚烬因寒气凝聚而产生的瞬间迟滞,他眼中厉芒爆闪,身体猛地前冲下沉,右肩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冲势,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在楚烬的腰侧。
咚!
借着这撞击的力道和楚烬瞬间失衡的契机,身体猛地翻上对方的后背。
双腿如同铁箍般死死绞住楚烬的腰腹,同时双手精准无比地扣住了楚烬的双手手腕,反关节一拧一扣。
楚烬的身体被这股巨力带着,硬生生被望川从背后压倒在地,单膝顶住楚烬的后腰,双手死死反扣着对方的手腕,将其牢牢压制在地板上。
“呼…呼…”望川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浴室残留的水汽从额角滚落,滴在楚烬的黑发上。
他赤着上身,看着被自己牢牢压制在身下的楚烬,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腥味的、属于胜利者的笑:“你继续嚣张啊?
嗯?”
然而,就在望川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异样的感觉顺着被他扣住的手腕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