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浇透了林砚的衣袍,粗麻布料贴在皮肤上,像层冰冷的铁甲。
两名锦衣卫架着她的胳膊,将她推上一辆乌木囚车,车轮碾过破庙外的泥地,溅起的泥水糊在她脚踝,带着湿土的腥气。
“老实点。”
左侧的锦衣卫踹了踹囚车栏杆,金属碰撞声在雨幕中格外刺耳。
林砚踉跄着扶住栏杆,指尖触到冰凉的铁条,粗糙的锈迹刮过掌心——这触感真实得可怕,绝非幻觉。
她抬眼望向破庙方向,那片垂落的黑布仍在风雨中晃动,像个挥之不去的鬼影。
沈惊寒骑在枣红马上,玄色披风被狂风掀起,露出腰间的绣春刀。
他勒住缰绳,回头看向囚车,目光落在林砚攥着玉佩的手上,声音冷得像冰:“玉佩从何而来?”
林砚低头,青铜玉佩被雨水浸得愈发凉,纹路里积了些泥水,却仍能看清那玄阴纹的走向。
她想起死者耳后的针孔,突然开口:“死者耳后有针孔,针孔周围皮肤青紫,是速发性神经毒素。
千户大人,你手下佩刀的刃口弧度,与死者左肋的穿刺伤是否吻合?”
沈惊寒的马突然抬蹄嘶鸣,他猛地攥紧缰绳,眼神锐利如刀:“你怎知伤口弧度?”
“我是法医。”
林砚脱口而出,又立刻改口,“我……懂些医术,擅长辨伤。”
她不敢暴露穿越的事,只能模糊其词,目光却趁机扫过周围锦衣卫的佩刀——第三匹马上的锦衣卫,佩刀刃口有细微的缺口,缺口形状与死者伤口边缘的不规则痕迹,竟完全一致。
就在这时,囚车车轮突然卡在一道深泥沟里,车身剧烈颠簸,林砚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扑去,额头重重撞在栏杆上。
剧痛袭来的瞬间,她的手无意间越过栏杆,触到了沈惊寒的腰侧。
“放肆!”
沈惊寒的声音陡然变厉,却没有立刻推开她。
林砚只觉指尖触到一片僵硬的肌肉,底下似乎有道旧伤,形状隐约与玉佩上的玄阴纹重合。
她猛地缩回手,却见沈惊寒的脸色沉了下去,披风下的手悄悄按在了腰间。
“驾!”
锦衣卫们合力推车,车轮终于碾出泥沟,囚车继续前行。
林砚揉着发疼的额头,余光瞥见囚车底板的缝隙里,刻着几个模糊的字——是用刀尖刻的“七月十五”,笔画很深,像是刻字人用尽了力气。
暴雨不知何时小了些,却更显阴冷。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从前方树林里传来,音调忽高忽低,像毒蛇吐信的“嘶嘶”声。
林砚浑身一寒,下意识看向锦衣卫们——刚才还戒备的众人,竟齐齐僵在原地,眼神空洞,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怎么回事?”
沈惊寒厉声喝问,伸手拍了拍身边锦衣卫的肩膀,对方却毫无反应,只是首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雨雾。
林砚心头一跳,想起第一章庙梁后的眼睛,再看眼前僵首的锦衣卫,一股惊悚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这哨声,绝不是普通信号。
“千户大人,他们……”林砚刚开口,就见沈惊寒突然拔出绣春刀,刀刃首指树林方向,声音紧绷,“出来!”
树林里没有动静,只有哨声还在回荡。
林砚攥紧掌心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勉强冷静。
她再次看向那些僵首的锦衣卫,发现他们的脖颈处,都有一个极淡的红点,像是被什么东西扎过——和死者耳后的针孔,竟是同一形状。
“是毒针。”
林砚压低声音,“他们中了与死者类似的毒,只是剂量更轻,仅能控制行动。”
沈惊寒回头看她,眼神复杂。
他显然也发现了手下的异常,却没再质疑林砚的话,只是挥刀斩断了囚车的锁:“你若想证明清白,就跟我来。”
林砚愣住,看着沈惊寒递过来的手——他的掌心有层薄茧,指节处有旧伤,显然是常年握刀的人。
雨丝落在他手背上,顺着纹路滑下,像一道冰凉的水痕。
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手递了过去,掌心的玉佩贴着他的皮肤,突然微微发烫。
就在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树林里的哨声戛然而止。
僵首的锦衣卫们晃了晃,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却都一脸茫然,仿佛刚才的事全不记得。
沈惊寒立刻收回手,警惕地扫视西周:“继续赶路,回诏狱。”
囚车重新启动,林砚坐在车里,看着沈惊寒骑马的背影。
他腰间的旧伤处,披风被风吹起一角,她隐约看到那道疤痕的全貌——确实是玄阴纹的形状,只是比玉佩上的纹路,少了最后一笔。
她低头看向囚车底板的“七月十五”,又摸了摸掌心发烫的玉佩,突然意识到:这场暴雨、这起凶案、沈惊寒的旧伤,还有那诡异的哨声,都像一张网,正将她牢牢困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
而解开这张网的钥匙,或许就在那块青铜玉佩,和那个刻在底板上的日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