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8 点 28 分,我攥着半凉的肉包 —— 肉馅的油渗过塑料袋,在掌心留下黏腻的印子,踩着写字楼打卡机最后一声 “滴 ——” 的尾音冲进去。
电梯间挤满了人,密度堪比早高峰的地铁,左边穿深灰西装的大哥,公文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本《项目管理实战》,页脚卷得像波浪,他瞥见我手里的肉包,皱了皱眉:“小伙子,上班还吃这个?
油乎乎的,蹭到西装可不好洗。”
我尴尬地往旁边挪了挪:“赶时间,来不及买别的了。”
右边扎低马尾的姑娘,手里捏着杯冰美式,杯壁的水珠滴在她的白色帆布鞋上,她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手机里的需求文档,突然叹了口气:“又要紧急迭代,这都连续加班一周了,我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我凑过去瞥了眼,屏幕上 “紧急迭代” 西个红色宋体字刺得眼睛疼,忍不住问:“你们也是做 APP 的?”
她点点头:“对啊,运营天天催,说用户流失率高,可我们也不是铁做的啊。”
18 楼出电梯,右转第三个工位就是我的 “领地”:桌面铺着块黑色鼠标垫,边缘磨得发白,左上角堆着半箱速溶咖啡 —— 最上面那罐的拉环被我抠得卷了边,罐身印着的 “提神醒脑” 西个字,像个讽刺的笑话。
旁边的保温杯是公司三周年的纪念品,淡蓝色的漆掉了一块,里面昨天剩的凉白开,还晃着沉底的茶渣,是上周泡的枸杞,早就没了颜色。
坐下刚打开电脑,微信就像炸了锅,产品经理小林的头像带着 “99+” 的红色角标跳出来,还没等我点开,他就拿着测试机跑过来,声音里带着急茬:“健哥!
你可算来了!
昨天提的首页加载优化,今天下班前必须出一版!”
他把手机塞到我手里,屏幕上的加载进度条卡在 70% 不动了,“运营那边刚反馈,安卓 7.0 以下用户说卡得能煎蛋,刚才 CEO 还在群里 @所有人要进度,说再搞不定,这个月绩效全扣!”
我回了个 “收到”,指尖刚按在键盘上,手腕内侧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发麻,忍不住揉了揉。
小林注意到我的动作,皱眉问:“健哥,你手腕又疼了?
要不我跟主管说,让别人帮你分担点?”
我摆摆手:“没事,老毛病了,忍忍就好,现在项目这么紧,没人手能替。”
他叹了口气:“也是,现在全组都忙得脚不沾地,小张昨天还在公司睡的沙发呢。”
我瞥了眼桌角压着的大学照片:2018 年在墨脱多雄拉雪山下拍的,我背着个橙色登山包,包带磨得发亮,脸上沾着泥,却笑得能看见牙。
照片里的雪山白得晃眼,雪粒在阳光下像撒了把碎钻,草甸上的小黄花沾着露水,连风好像都能从照片里吹出来 —— 带着雪的冰凉和青草的腥甜。
小林凑过来看了眼,惊讶地问:“健哥,你以前还去徒步啊?
这地方看着真漂亮,我还以为你只会敲代码呢。”
我笑了笑:“大学的时候常去,后来工作忙,就没再动过。”
屏幕上的 Java 循环语句一行行滚出来,数据库查询的报错日志弹了一次又一次,我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突然觉得眼睛发花。
中午 12 点,外卖员把黄焖鸡米饭放在我桌上,油星子渗过餐盒,在鼠标垫上印了个不规则的圈。
小张端着泡面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健哥,你也吃外卖啊?
我这泡面都快吃吐了,昨天跟我妈视频,她还说我脸色差,让我别总加班。”
我扒了两口饭,鸡肉凉得发柴:“没办法,项目催得紧,想按时下班都难。”
他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都快忘了日出长什么样了,上次看还是去年国庆。”
下午 5 点,夕阳从百叶窗的缝里漏进来,在键盘上投下一道斜斜的光。
我盯着那道光发愣,小张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健哥,想什么呢?
这么入神。”
我指了指桌上的照片:“想以前去攀岩馆的日子,那时候夕阳照在岩壁上,暖烘烘的,比在这对着屏幕舒服多了。”
他凑过来看了看:“我也想去试试,就是怕自己没力气,你看我这胳膊,全是软肉。”
我笑了:“刚开始都这样,多练练就好了。”
“健哥!
优化方案能再调调吗?”
小林又跑过来,脚步太急,差点撞到工位间的隔板,“安卓 6.0 的机型还是卡,运营说再搞不定,今晚就得全组留下来加班,加班费都不一定有。”
我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我再改改数据库查询语句,应该能快一点。”
他松了口气:“太好了,健哥,全靠你了,我先去跟运营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别催了。”
晚上 9 点,办公室里还有一半人没走,惨白的 LED 灯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没血色。
我终于把优化方案改完,发给测试,靠在椅背上揉颈椎,手指按到脖子后面的硬块时,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小张走过来,递了瓶风油精:“健哥,擦擦这个,能缓解点疼,我妈给我寄的,说对颈椎好。”
我接过风油精,说了声 “谢谢”,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这几年我到底在干什么?
每天围着代码转,没看过一次完整的日出,没闻过一次雨后青草的味道,连周末都在改 bug,这真的是我 22 岁毕业时,对着多雄拉雪山发誓要过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