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何明远，我的顶头上司，此刻正站在那束惨白的光柱下，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反射着屏幕的冷光，嘴角挂着一丝虚伪的悲悯，那悲悯却像淬了毒的冰凌。
“各位同仁，”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扩散开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刻意为之的沉重，字字清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年度评估，是为了公司更健康地发展。优胜劣汰，虽然残酷，但也是必要的阵痛。”他微微停顿，目光精准地锁定我，如同猎人欣赏着掉入陷阱的猎物，“很遗憾，沈言，经过综合评估，特别是项目统筹能力、团队协作意识等方面…确实存在明显短板，未能达到岗位的基本要求。”
我的心猛地一缩，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穿透灵魂的、来自前世的冰冷记忆汹涌而至。前世，就是在这里，就是此刻，同样的言辞，同样的场景，将我钉在了职业生涯的耻辱柱上。那些轻蔑的眼神，那些压低的嗤笑，瞬间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气和尊严，最终将我推向了绝望的深渊——那冰冷的、呼啸着风声的天台边缘。
“公司决定，不再续签你的劳动合同。”何明远的声音毫无波澜，宣判着我的“***”。他抬起手，朝着身后巨大的屏幕示意，动作优雅，透着掌控一切的从容，“这是最终的评估评语，也是对沈言工作情况的客观总结。请大家引以为鉴。”
他指尖轻点鼠标。
啪嗒。
轻微的按键声，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开关。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我的，都下意识地投向那面决定命运的屏幕。
巨大的白色背景上，一行加粗的黑色宋体字，清晰得如同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能力不足，建议辞退。
然而，就在这几个字出现的下一秒，屏幕猛地闪烁了一下，像是信号被强行干扰。
那行冰冷的判决词，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骤然溶解、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四个同样醒目、却意义截然相反的大字，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轰然占据了整个屏幕：
能力卓绝，建议升职！建议升职
空气彻底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一瞬间的静默，沉重得能压垮屋顶。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惊愕、茫然、难以置信，像一幅幅扭曲的抽象画。有人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窃窃私语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炸开，迅速汇聚成一片嗡嗡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怎么回事？！”
“建议升职？刚才不是说能力不足要辞退吗？”
“投影出错了？何总监搞什么？”
“谁弄的这评语？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