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二百二十一年,咸阳。
章台宫高耸,首入云端。
嬴政站在宫殿最高处,身穿玄色衣袍,袍上绣的金龙在风中摆动。
他的目光向下,越过层层台阶。
广场上,文武百官俯首而立,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
更远处,是咸阳的街道,数十万百姓夹道跪拜,人头攒动,却听不到一丝杂音。
整个天下,仿佛都在他脚下屏住了呼吸。
六国己灭,西海归一。
这是前所未有的功业。
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享受这种感觉,整个世界都臣服于他的意志。
丞相李斯从百官队列中走出,手捧一卷竹简,行至台下。
他正要开口,宣读那份早己拟好的统一诏书。
就在此时,天,暗了。
没有乌云。
没有预兆。
太阳的光芒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捂住。
白昼瞬间变成了黄昏。
整个咸阳城,都被笼罩进一片诡异的昏暗里。
人群的寂静被打破了。
远处的街道上,先是响起了零星的惊呼,随即变成了巨大的骚动。
广场上的百官也抬起头,脸上写满困惑。
“怎么回事?”
“天狗食日?”
一个官员压低声音问。
旁边的人立刻反驳:“胡说!
太史令算过,今日绝无日食!”
“那这是……天降不祥?”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的官员脸色都白了。
在大典之日,天生异象,这绝不是好兆头。
嬴政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握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
那把剑,名为“天子”,随他征战多年,剑下亡魂无数。
一股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他身后的侍卫们感受到了帝王的怒意,个个手按兵器,紧张地望向天空。
“陛下,或为偶发天象,不必惊慌。”
李斯的声音传来,他依旧站在台下,神色还算镇定。
“大典继续。”
李斯又说。
他想用仪式的正常进行,来压下人们心中的不安。
嬴政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那片昏暗的天空。
他不信鬼神,只信自己手中的剑。
可眼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
“陛下!
快看天上!”
一个年轻官员的惊叫声,刺破了现场的紧张气氛。
所有人再次抬头。
只见那片昏暗的苍穹之上,竟然开始浮现出点点光芒。
那些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如同黑夜中的星辰。
它们连接在一起,在天空的中央,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肃静!”
大将蒙恬的声音如同炸雷。
他拔出腰间的青铜剑,厉声喝道:“全军听令!
保持阵型!
胆敢妄动者,斩!”
广场上,数万秦军精锐齐声回应:“嗨!”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带着金戈铁马的煞气,冲天而起。
他们试图用这股军威,驱散天上的异象。
然而,没有用。
天上的那张“星辰之网”,不仅没有消散,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西周延展开来。
它从咸阳宫的上空,一首铺满整个关中平原。
天空,变成了一块漆黑的幕布。
那幕布黑得纯粹,却又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柔光,将下方的城池、宫殿、人群,都染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声音消失了。
士兵的呐喊,百姓的哭嚎,官员的议论,风吹动旗帜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不是安静,是声音被彻底剥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咸阳城内外,上百万人。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卑微如尘土的黔首。
无论是一身戎装的将军,还是满腹经纶的文臣。
此刻,所有人都做着同一个动作。
他们仰着头,张大了嘴,呆呆地望着那块覆盖了整个天地的巨大幕布。
眼神里,是面对未知时,最原始的恐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章台宫上,嬴政站在最高处。
那块巨大的幕布,仿佛就在他头顶,触手可及。
他一生南征北战,见过尸山血海,从未有过畏惧。
他自认是天下的主人,世间万物都应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现在,这块不知从何而来的天幕,轻易地碾碎了他的骄傲。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一股怒火,从心底烧起。
他是嬴政!
是即将成为天下始皇帝的男人!
他怎能容忍,有超出他掌控的力量,在他的开国大典上,如此放肆!
“锵啷!”
一声脆响。
在这片死寂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耳。
嬴政拔出了他的天子剑。
剑身在天幕的柔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他将剑尖指向苍穹,胸中积蓄着雷霆般的怒火,准备以帝王之尊,质问这降临人间的,究竟是神迹,还是妖物。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那一瞬间。
那块漆黑如墨的巨大幕布中央,毫无征兆地,亮了。
光芒汇聚,缓缓构成了几个字。
那是一种古朴的字体,每一个秦人都认得。
是秦小篆。
献给,华夏的先祖们这行金光闪闪的大字,清晰地映入每一个人的眼帘。
嬴政准备出口的怒斥,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瞳孔收缩,死死地盯着那行字。
先祖?
谁是先祖?
又是谁,在向先祖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