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曾经和我说,风是会迷路的,我不以为然。当时的林夕到哪都是暖风,只不过他这暖风在大学时,迎面遇到了一股来自海边的冷风,暖风到最后带着一身的“气”化成了雨。如他所说,这风便是在这时候最容易迷了路。
我刚认识他时,总是觉得他特别神秘。他上午的课一定是用来睡觉的,可往往在上午最后一节课时人就消失了,下午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课更是见不到他的身影。按理来说他这种行为早该记大过,可他却潇洒依旧。我心想:他定有些特别的手段来处理这事。
刚高中毕业的我们都热衷于网吧通宵玩游戏,在刚开学的某周五夜里,他们一行大约四五个人,个个都神采奕奕。他们当中的一小子上来敲门,敲了两下后发现门没锁,他先把头探进来,双手扶在门上,脚并没有踏进来。这时的门还是掩着的宿舍早已熄灯,那个人借着走廊上的光朝里面瞄了一眼,不一会儿,他又退了出去。门口的几人小声的嘀咕了几声,没一会儿,林夕推门进来道:“王一飞回来后,麻烦和他说我们在老地方等他。”
王一飞上铺的沈逸,把头从被窝里探了出来,清了清喉咙说:“他去洗澡了,一会儿应该回来了。”说曹操曹操到,王一飞看到了门口的几人,激动地与他们一一握手“会晤”,仿佛今晚的战斗缺他不可一样。没多久,这几个人便开始连着包夜。大一的早晨都要去做早操,他们几个早上回校后便直接去操场,天冷得他们几个人在操场上双手抄兜蜷曲在一起。我走近一看,他们个个都头顶鸡窝,紧咬着牙,几个人脸上的黑眼圈重的像涂了眼影,身上到处散发着汗水与香烟的混合味,而这时候的他们大都是因为昨晚的战绩不佳而缄默不语。
班里同学大都觉得他们很厉害,更有小道消息说,林夕身体里可能有三个肾!他居然能在网吧极度恶劣的环境下玩一夜游戏,然后在只靠上午的课上打盹就能迅速恢复体力,并且能在当天下午打上长时间的高强度篮球。我与他熟络起来便是在球场上。我班主任是个篮球狂魔,而且只会跑动投篮,天天爱看他偶像斯蒂芬库里的投篮视频。班主任是属于那种又菜又爱玩的那种,而且打法毒瘤,只会投篮,久而久之其他的老师就不爱和他玩。他便盯上了我们这群学生,某天下午,我和其他几名班里同学收到他的邀请去球场陪他,美名其曰是促进师生之间情谊,当我们到场后发现除了他自己还有两名老师,和我一行的有四人,对面还少个人,所以我们一直在热身。我心想今天该怎么虐这帮小老头,又不能让他们丢了脸面。我们都以为对面还有个老师要来,可没想到来的是林夕,他自然地加入到老师那边,一米八的林夕在三名老师的衬托显示的魁梧无比。我们几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不爽之色。我就更不爽啦,因为班上传有他和班花暧昧的绯闻,我心里始终憋着气,现在他又跑到老师那边打“政治篮球”,我向其他三人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不要留力。可待到我们和他们正式交手后,我便彻底地泄了气,他在球场上就像个怪物。班主任可爱死他啦,班主任完全不用担心篮板球,他只需要跑动到空位就行,球会自动到他手中。
班花我们都叫她小玉。小玉她个子高挑且皮肤白皙,丹凤眼睛上简单地画了眉,鼻子有点塌,她是不怎么爱涂口红的。平时带着副金色边框圆眼镜,棕褐色长发向两端自然的分开露出额头,她笑起来的时候脸的两旁有梨涡。这是后来林夕呆呆地朝我口述时,他记忆中她的样子。她在班里是学习委员,所以他俩时常因为一些所谓的公务在一起。林夕如果不包夜的话,他在我心里完全就是那种偶像剧里的男主。从面相上来说,棱角分明的他有高高的鼻梁,和一双深邃的眼眸。而身材魁梧使得他流点汗就是型男,他那罕见的腹肌如同搓衣板一样。
细说三个他俩热恋前的小故事吧。第一个是发生在班里头回春游的时候,那天我们是去一个公园里烧烤,同学们都很兴奋。男生大多都背着个大包,里面装的鼓鼓囊囊的吃食;而女生多是带了两个包,一小肩包装化妆品,另一包装的是零食。但是那天我看的很清楚,林夕手里就拿着一瓶水,双手往背后一背,小玉却背着个特大包。我那天碰巧和林夕分到一组,在搭建好烧烤器材后,林夕便脱离了我们的视野,不久他带着一瓶可乐和一堆他在公园超市里买的零食、烧烤食材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而那瓶可乐更像是他的战利品,他把可乐“轰”的一下竖到我们面前,双手叉腰,得意洋洋。我不由感慨有钱真好。等到烤串时,他就心不在焉了,时常掉头转身去看什么东西,不停地抓耳挠腮,因此烤糊了好几串。我赶忙接手他手上的串,他如释重负地起身就说要去个厕所。东西都烤完后,林夕还是没回。我让同组的一个同学去找他,结果他也没回来。我和剩下的另一个同学去找他们,结果没走多远就在公园一个拐角处发现了他俩,林夕在小玉那组。我走上前,当我留意到小玉她们桌上的那瓶果粒橙时,我就明白了一切——我刚刚喝的可乐是林夕从这拿回去的,那可乐和这个果粒橙原本是连在一起的!和我一起找来那同学心直口快,把这些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这时候我们旁边还有其他组的同学,大家在发现这个猫腻后,便都开始起哄。顿时各种坏笑、怪叫充斥于耳。小玉羞涩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那时候他俩还没在一起,都说再浪漫的表白也不及见心爱的人而脸红,林夕这时转身看向脸红的小玉,莞尔一笑。我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居然也跟着笑了。
林夕和小玉俩人谁也没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俩人的暧昧关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我作为一个局外人总觉得小玉这个女孩总是心事重重。我见她好几次坐在图书馆里都是独自一人,书也没翻多少页,多数情况下是一人看向窗外发呆,神情惘然,她见到了我也只是机械地给个微笑接着开始佯装看书,不一会儿却又看向窗外。可她在和林夕在一起时却一扫阴霾彷佛置沐浴在阳光之下。
这第二个故事是发生在球场上的。小玉有个舍友和我玩的挺不错的,那天小玉和她从外面回来,我托她回来时帮我带个菠萝。她俩回来时,我和林夕打球打的正酣。她打我电话我没接到,谁知道她俩鬼使神差地找了过来,她俩就在球框柱子的两边坐了下来,这顿时给篮球场增色了不少。她俩一边吃西瓜一边看我俩球赛,这样一来,我小张可完全没心思打球啦。林夕那小子在看到小玉来了之后先是两眼放光,接着整个人仿佛打了肾上腺素,开始各种骚动作,对我更是毫不客气,等到我灰溜溜地下场时,感觉自己像是捡回一条命。我走到我那朋友旁边和她简单地聊了几句,趁她说话不注意间便把她吃剩下的西瓜抱过来挖着吃,她反应过来后用手指着我,被我气的说不出话来,然后撒气般地啃起了我托她买的菠萝。我左手抱着西瓜,嘴里含着西瓜囊吐出瓜子,右手去翻她塑料袋子里面的零食,又顺了包小零食来吃,这时她放下菠萝起身要来扭我耳朵,我俩就推搡了起来,推着推着她就笑了,绕道我身后推了我一下,我假装被她一推吃西瓜呛到,她急忙跑到我跟前。我用手指拉下眼袋朝她做了个鬼脸,把气的她直跺脚,转身对小玉说我不要脸。场上的林夕好像也看到了这一切,对我露出鄙夷的神情,朝我比了个中指,接着他又瞟了一眼一旁的小玉,小玉只是抱着西瓜低头不停地在挖瓜肉,没有看他。我上场一会儿后,小玉她俩就走了,在林夕目送她两离开后,他顿时像个泄气的皮球,我开始在他头上“爆扣”。我下场才发现,小玉买的东西并没有带走,那可是一袋子的零食,还有那半个她挖好半天的西瓜!我仿佛明白了什么,林夕还跟个二傻子一样打算打电话给小玉叫她回来。林夕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戴眼镜的他又把眼睛趋上去看,看完后他笑的像个傻子一样。
他捧起小玉留下的那半个挖好的西瓜,背靠着球架目视远方。夕阳西下,天边还留着绚丽的火烧云,路边时不时传来过往渣土车的鸣笛声,耳边有点嗡嗡的感觉,有点像傍晚在海边看轮船回港的感觉。不一会儿,学校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华灯初上,学校西门口夜市烧烤摊上空的烟也越发的浓厚起来了,空气中传来了烤串味。这时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也都从宿舍中走了出来,现在属于他们的大学夜生活开始了。
世人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而到了林夕这却是场意外,他居然差点还和情敌拜上把子了。我承认他智商是有的,但是他情商低的像那马里亚纳海沟。记不得是哪个周末下午,我在宿舍玩了半天游戏后,无聊至极又犯起了烟瘾,无奈这时已是月末,兜比脸还干净。我去找林夕蹭烟时,一只脚刚踏进他宿舍,接着便因一声大叫触电似得将腿抬了出来。林夕的舍友波哥在里面看到我后立马就大喊:“别进来!我求你了,这他妈是第三遍了。”只见波哥下身穿超短裤,脚上拖着去年的拖鞋,商标都快被扯掉了,他上身套着个足球衣小背心,头上带着绿色“奋斗”头巾。他嘴上叼着红塔山香烟,两眼微微上眯,当烟头烟灰要掉时,又赶忙用手去接。
“这地板转上几代学生盘出来的包浆就这样给你们擦没了?林夕香烟搁哪去了。呦,你这桌子也整理起来嘛。学做扬工院十大杰出青年?”我说着话垫着脚尖就走了进去。
“你给我站在那吧!”他几乎是崩溃般吼了出来,随手快速地拿了双棉拖鞋过来让我换上,接着他一***瘫在了椅子上。
“小张,这是我今天第三次拖地了。我是真惨啊,这宿舍现在就剩下我和林夕,他小子今天中午突然发疯似地从床上跳起来说要打扫宿舍卫生,风雷火火地出去买了洁净剂。他是半张,好大的官威呦~可是地我拖是拖了,他居然还要求我把地拖的再干净一点,你看这已经比军训那时都干净了,你让我用舌头舔都不是问题,他却说还不行。他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我当然不乐意干了,然后他就‘干’我。得,这我认了,我拖!可好不容易拖完,刚下楼买了瓶饮料,回来时发现地上全是脚印,也不知道他妈的是哪个杂碎,老子真是操了!”说完他用拳头奋力地朝桌子上狠狠就是一锤,这一锤震动桌子上的烟灰缸掉在了地上,烟灰缸里的黑色汁液也流了出来。某波缓缓地蹲下,声嘶力竭地喊了声“操”!
“林夕人呢,怎么就见你一个人在打扫?”
“这个呆逼搁里面刷厕所呢。”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香烟头往垃圾桶扔。
我把卫生间门一推,顿时一股刺鼻的洁厕灵味道迎面而来。林夕在里面背对着我蹲着,我进来他浑然不觉,他穿个大裤衩,上身也没穿衣服,带着个口罩和耳机,看上去刷厕所刷的还挺嗨,摇头晃脑的。我上去用脚尖点了下他***,他蹲着转过头看到我,傻不拉几的对我一笑,我后背有些许发凉。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突然爱干净了,你看波哥在外面都成那样了,我感觉他要不行了。”
“嘿嘿,今天晚上有客人要来过宿,我这不得准备准备嘛!”
“你可拉倒吧。”
“他可是小玉的朋友。”
说罢,他接了个电话,接着笑呵呵随便套了件体恤就出门了。
我和波哥在他宿舍里闲聊。大约过了半小时,林夕领着个男子走进了宿舍 。 那男的带着微笑上来就要和我们握手,搞得我俩很慌张。
“我叫陈泽,是小玉的朋友,多谢你们在学校关照小玉。”在他和波哥握手的时候,我把手搁裤子上擦了下手上烟灰,在我和他握完手后我才开始仔细的打量这个人。棕色的休闲裤,脚穿的黑色皮鞋,上身着黑色衬衫,衬衫领子、袖口印有鎏金花边,左手有块表我看不出啥牌子。他五官端正,棱角分明,短发。虽说有点英俊帅气,但我感觉他这身装扮更像干房产、汽车的销售,或者说高档小区门口牌面保安。或许是我心里嫉妒他的帅气,我才会这么想的吧。
我仔细回想他刚刚说的话,越想越不对劲。心想这该不会这是小玉男朋友吧,他在听到小玉和林夕的风言风语后跑这来这揍林夕了,这他妈俩人还能住一起?这是小玉心大,还是林夕***啊。不对!小玉没说过她有男朋友,如果真是男朋友,他还能住过来?这会儿还能和林夕一起抽烟吹牛?还是说他想扮猪吃老虎?我他妈的越想越恐怖,赶紧抽了根烟压压惊,林夕这会儿和个憨狗一样,看他俩聊的还挺投机。我冷静下来转念一想,这个人很有可能也是小玉的追求者,又或者说是小玉的第五轮胎,他也完全不知道小玉身边有这么个林夕的存在。那这么说来那林夕不会也是小玉备胎吧。我转身去看某波,想和他小声讨论,某波可能是下午拖地累坏了,这会儿躺在床上装死,一言不发。不一会俩人尬聊结束,开始各位玩手机,场面极度尴尬。我好想溜走,想回宿舍去。可坐着的三个人好像约好了在玩木头人游戏,谁先动谁就输了。
最后还是林夕没忍住站起来说: “走,我们去吃饭吧,我来请客,为泽哥接风洗尘!小张你不要跑。”
“波哥,走在,吃饭去啦。”我摇了摇波哥。
“你给老子滚!滚~”
晚上吃饭一行五人,小玉和她舍友同我们一起。小玉今天的妆容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我不由咋舌,这小玉乍一看还有点像那个周星驰《唐伯虎点秋香》的那个秋香。林夕上去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逗的她更是笑的合不拢嘴,看到一旁也在笑的林夕,我心想或许这就是舔狗的快乐吧。
晚饭喝酒自然是少不了的,我以喉咙发炎为借口躲酒。他俩没过多久就“哗啦哗啦”地喝了一瓶,接着我照他们的吩咐又开了一瓶,两人多多少少都有拼酒的嫌疑。这酒一喝多,人的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那哥们是真能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大到国家政治军事,小到鸡毛蒜皮的家常。到最后他可能还是没忍住对我们吹嘘起了他卖车时的故事……
我们其他三人好不容易熬过到了最后,眼看桌上酒菜也都差不多了,而他俩正高兴,好得已经搂起来,就差要拜把子,我是真佩服林夕。
那人聊着聊着话锋就转向了小玉。冷不丁的问小玉,
“小玉啊,你大学毕业后还打算回去嘛?”他看着酒杯里的酒话说的漫不经心。
“我肯定是要回去的,爸妈都在那。”小玉说完夹了个玉米粒到碗里。林夕也微微地呷一口酒。
“哎呦,这都啥年代啦,还这么放不下爸妈。你回去能干嘛哦,守着你家那破船?你看这外面的世界多么的精彩,那看我现在混得可是风生水起。我就不愿意回我们家那穷乡僻壤。难呀那地方,不瞒各位,我们那就连喝杯小奶茶都费劲!桑拿、KTV、***这些就更别提了。我看小玉你大学也学的不错,还以为你脑子比以前灵活了,咋还就那样死脑筋呢。呦!这会儿长相也比以前有了很大变化嘛,不过这化妆还是得勤练习,你以后会用的到,你这比起我那的女同事们可差远喽。”说着他滑稽地对小玉做了个比心手势,又自酌了一小杯。
我心想这他妈是个人说的话?
小玉默不作声,呷了口饮料,我抬头看向林夕,他也喝了一小口酒默不作声,我想除了这位喝多的其他都如坐针毡罢。
过了一会儿,那人好像对小玉的沉默感到了不满,他感觉小玉的沉默像是在否认他所说的一切。他将瓶中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白酒辛辣,穿喉而过,直抵他的胃底,他咋舌时发出极其夸张的声音,他在呼了两口粗气后,手拍桌子对着小玉说:“小玉,不是我说你。你家里还有个弟弟要上学吧, 他下半年该上初中了,这会儿谁家小孩还不补课呢,你爸妈算是老了,也有没啥好工作,日后你还要结婚,家里的房子也没个着落,这往后是要很多钱的!你回去挣那点工资,不够的!更何况你回去能找到个好人嫁?这会儿家里恐怕还欠着债吧!你呢,这会儿好好学,好好打扮自己,将来……”
他话还没说完,林夕立马站起来就打断了他。给他又倒了一点自己瓶中的酒,同时自己也端起酒杯敬他酒,示意他闭嘴。小玉这时拎着包站起来冷冷地对他说:“我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小玉扭头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小玉还是和林夕一起把她那位朋友送到了了车站。据说林夕和小玉是在回来的路上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林夕回忆,在那天回来的公交上,小玉身心疲惫,她把头依在车窗玻璃上,许久没有说话。林夕心里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他伸手轻轻地将小玉揽在了怀里,过了一会儿低头轻声说:“小玉,你做我女朋友吧。”小玉抬头看了看林夕,看了看这个她心中的大傻✘,小声答应,随即竟然 在林夕怀里呜咽了起来。林夕这时候感慨,他当初应该早点对小玉说这句话的,而这便是那第三个故事。
我曾经有问过林夕,那个男孩来找小玉时,他心里或许也能猜到那个男孩的身份,只是林夕他不问。他说当时的他也不想去问,又或者说他不敢去问。而结果是那个男的灰溜溜地走了,而老实的林夕风度也在那时候一览无遗。他说,那时候,他选择相信小玉,其实也只能选择相信。而现在的他却说,那时候的他恐怕是他这辈子最纯真的时候。
自打他俩恋爱后,我和波哥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林公子开始对烟酒一概不沾,林夕开始天天拉着波哥打扫宿舍卫生,勤换衣服,换下的衣服当天就洗,洗衣服居然还用上了洗衣液,鞋子更是刷的比某波脸蛋还白。头发也是做过了的,先是烫了个韩式,哪知道人家不好这口,随即又理了个短发投其所好。之前和他一起包夜的人再也我再也没见过。最可恨的是这家伙居然球也不打了,理由是打完球会出一身汗,不方便晚上见小玉。小玉曾经送过林夕一本相册,里面有小玉从小到大的照片,林夕当宝贝一样呵护,也不给我们看,我好几次想偷偷拿出来翻翻,却被他发现得了一顿打。有时我深夜洗完澡上楼,林夕在走廊上倚着墙带着耳机和小玉煲电话粥,见到我就闷骚地朝我一笑,指指手机,暗示我闭嘴。老子心里直骂娘,这方圆百米到处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令人作呕。
图书馆的沙发被他俩坐陷下去了,操场塑胶跑道被他俩快压烂了,食堂水饺被他俩清了库存,就连学校公园晚上的人也都被他俩熬光了。林夕离我们是越来越远了。
大二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对我而言极度漫长,不仅仅是因为工作原因,整个暑假的天气十分糟糕,像级了我爱的那个女孩的脸,反复无常。她时常大清早上就让我头顶艳阳,她常常用着这极端的方法爱着我,我已经习惯了。到了中午你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她,她开始对你板着个脸,天空变得阴沉沉的,一点风都感受不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下午她似乎因为我躲到了空调房里不见她而生了气,顿时整个天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而这些都只是前奏,等到了我要下班回家时,她便狂风大作、暴雨如注,把我整成落汤鸡。但她偶尔也会对我心软一下,在雨后的傍晚送来阵阵凉风,同时出个彩虹给我看看。阵阵大雨落的行人睁不开眼,林夕是冒雨出去的,他不畏万难扣开的她的心门,可无奈最终还是走了出来并且自己带上了门,而当林夕出了门后不久才发现自己早已在这场大雨中迷了路。
林夕是在那个暑假的最后几天来的我这,他手里拎着两瓶白酒带着些熟菜卤味,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进来撂下东西后就开始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屁颠屁颠地上去蹭了根烟,我更感到荣幸的是林公子亲自给我点上了,我有点受宠若惊。
“小张,我前两天做了个梦。我说与你听。”没等我同意,他就自言自语了起来。
“梦里一开始,我坐在某个车站门口的台阶上,就现在这种极热的中午。我一个人,心里也没有目的地。”他自斟自酌了一杯,回忆了一下接着说:“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等到了傍晚路上的行人才逐渐多了起来。我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所小学门口,小学的名字叫洋口小学,梦里我总感觉这名字在哪里听过又或者说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正好那会儿学生放学,我假模假样地装成学生家长骗过保安了混了进去。可你猜我他妈的在里面见到了谁?”他颤颤巍巍地给自己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
“你这不废话吗,我哪知道你做的啥梦!”
“是小玉!那是10岁的小玉!”他呷了口酒,猛的咂了下舌。
“吹吧你,你见过她十岁的样子?”
“我当时在校园里把手里的烟头随手丢到旁边的花圃里,突然身后有个小女孩叫住了我,她叫我把烟头捡起来。她手里拿着扫把,好像是值日生。起先我看那小女孩,只是觉的那女孩穿的衣服和小玉送我那张她十岁留影穿的衣服很像。可我心里还是不确定,上前蹲下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当我听到‘罗小玉’三个字时,我真是又想哭又想笑。”
“来来来,喝一个吧。”我只抿了一小口,而他却干了半杯。
“说来也奇怪,她似乎完全不怕我这陌生人。她在扫完地后,她爸妈也没来接她,我提出送她回家,她拒绝了。我在路边给她买了串糖葫芦,我记得她是很爱吃那糖葫芦的,她没有吃。我陪她在路边等,起初她还时不时看看路口,后来就直接坐在了地上,垫着书包写作业,好似习以为常。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沿海城市的海风使这晚间的空气中也有了些凉意。这时候路两旁的灯亮了,校园门口已经没有其他人,随着校门口电动门‘吱吱吱’的合上后,空气中安静的就只剩下小玉做作业的铅笔发出的的沙沙声。”说到这他停了下来,鼻子抽搐了一下,有点哽咽。
我把两人酒杯倒满,他没有和我碰杯自己一饮而尽。
“终于,小玉多次张望的路口出现了一辆摩托车。小玉兴奋地站了起来,拼命地朝那方向挥手。摩托车缓缓靠近,摩托车中央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怀里还坐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跳下车,开心地拿起小玉手里的糖葫芦,张口就啃,那中年男子也向我点头打招呼。小玉快速地爬上了摩托车后座,回头很可爱的朝我挥了挥手,之后她便随着摩托车驶向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啪”他又点上了一根烟。林夕酒喝的太快,脸颊涨的像块猪肝一样,眼睛看我也有点迷离。
“随即镜头一转,我出现在了一间教室外。透着窗户,教室里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好像是在上一节自习课,班里很安静,安静到只有学生埋头伏案奋笔疾书的声音。而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我留意到一名靠着我这边窗户的男生,他先是警惕性的环顾了下四周,接着他从抽屉里拿出语文课本,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了书里夹着的纸,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先是将纸折成方块,接着又将 它用纸巾包中间。这包纸巾由他发出,途径辗转几人手后,最终传到了一位正在奋笔疾书的女孩手中。女孩收到纸巾后,慌张地将它放到了抽屉里,脸却唰的一下就红了。男孩此时正在紧张地看着女孩,看到女孩并没有看他的纸条他似乎有些失望。可女孩总归还是忍不住,她从抽屉拿出那包纸巾,从中取出那封情书。当女孩看完回头看了向男孩时,男孩立刻兴奋地朝她挥手,可女孩却如同见了鬼魅般掉回了头。男孩这时也抬头看向窗户,然而他在看到我后也吓得一激灵立马坐正假装写作业。”他的梦说到这戛然而止。他想去再点一根烟,可烟已经没有了。
“然后呢?”
他露出了一副很复杂的表情说道: “那个男孩抬头的一瞬间,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个男孩是高中时的我。隔那么近我看错不了。但那个女孩我没看清长什么样,可就当我想进去看看那个女孩是谁时,下课玲响了,他们一起涌出了教室。我找不到她。”
“***你确定你现在讲的是你做的梦?这他妈是一个正常人的梦?还是说你这会喝多了和我在这吹大牛!”
我说完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对我瞪大眼睛,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把我吓个半死。不一会他胃里开始翻涌起来,跑到卫生间里去吐了。顿时一股怪味从里面传了出来,搞得我也想吐。
等他吐完再坐到我面前时,他已经好很多了。傻傻地坐在那许久也不说话了。
“你和小玉分手了?”
“分了。”
“来我这之前去过她那?”
“去了。”
“你见到她人了嘛?”
“没有。”
……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当时的林夕内心感受。他似乎没得选择,他能做的只能什么放手。林夕动身去找小玉的前夕,小玉在毫无征兆地情况下就把林夕所有的联系方式都给拉黑了。林夕脑子一热,立马买票来到了小玉家所在的城市。下车后他懵了,他除了小玉对眼前的这座城市一无所知。他说他当时对眼前攒动的人流和车辆有感到茫然,可心里却一点也不畏惧。好在林夕是班里的副班长,刚开学的时学校让大家都填过基本资料。他手机存有我们当时填的资料的电子档,于是他顺藤摸瓜找到了小玉的家庭住址。
小玉的家落在一个沿海小镇上,市里每天只发两班车到那里。林夕乘坐下午三点多的班车赶往她家,车子兜兜转转到达小镇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待到第二天,林夕早早就从宾馆出发。从地图上来看,从宾馆到小玉家还有近五公里的距离。太阳升起的高度和林夕到村子的距离成着反比,临近村子一股海腥味扑面而来,家家户户门口的渔网随处可见,高温难耐,林夕早已汗流浃背。村子口一条运河直直的通向东边黄海,岸边的停的船并不多且大都锈迹斑斑的。运河岸边建着一排卖海鲜活动房,门多是开着,可却见不到什么人。林夕至此停步,小玉填写的地址已经到了就是这村子,可至于是哪家就得他自己去问了。多处打听后,林夕总算来到了小玉家,小玉家大门紧闭,门口拴着的狗凶的林夕不敢上前。小玉家是个典型的上世纪楼房,外面***着水泥面,门上过年贴的春联只剩半张在上面了,门前挂着早上刚刚洗过的衣服。渔网杂乱的被堆在一边,高温使它散发出阵阵腥味。拴住的狗,不停地吠。没过一小会儿,门从里面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位十三四岁的男孩,林夕赶忙上前说明来意。
男孩是小玉弟弟,男孩将林夕领进家。走进大厅,大厅墙两侧贴满了奖状,很是显眼。大厅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大厅的正前方是祭祀时用的案台,案台上很干净,八个蜡烛台、三个香炉分两排一字排开。案台的最左边有个老式的挂钟,里面的针好像已经不走了。案台下放着些已经喝完的啤酒瓶和几个白酒瓶。
大厅旁边房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妇女声,“小峰,是谁啊?”
“妈,他是来找姐姐的。”说着话男孩已经打开了房间的门,顿时房里一股中药味扑面而来。林夕探着头走了进去,房里桌子上放了不少瓶瓶罐罐。
“坐吧,孩子。小玉这孩子暑假一回家就跑去市里打工去了,一周才回的一次。哎,我这前些天扭伤了腰,这会儿只能坐在床上了,招待不了你。小峰,你快去拿个苹果给哥哥吃啊。”
“不用啦。”林夕刚坐下又站起身子来,可男孩已经走了出去。
“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阿姨,我从南京来。”
“南京啊~南京好啊,小玉说她很爱南京,之前还说要去南京工作,你今天来找小玉是?”
看着小玉妈妈疑惑的眼神,林夕懵了,他千里迢迢的来这到底是来干嘛?难不成说你家闺女和我谈对象,然后她突然不理我了,我这会儿跋山涉水找她问个清楚?据林夕所说,他当时脑子动的特别快,万幸的是不一会儿一个完美的说法在他脑海里出现了。
“阿姨,我是小玉的大学同学。我呢,是学校里学生会的副主席。小玉这学期获得了系里面的一等奖学金,学校让我到这些获奖者的家里走访一下。”
小玉妈妈听到这话后坐起了身子说:“哎呦,你看看我这,唉~孩子我实在没有办法招待你什么。”
“没关系阿姨。”
小玉他妈妈揉着腰接着叹了口气说道:“小玉这孩子真是苦了她啦,她每年的学费都是她自己平时挣来的。我这身子在生小峰的时候就落下了病根,身体里着了风寒。打从那时起,我就做不了体力活了,家里家外都由他爸爸一个人担着。小玉这孩子懂事的早,很少让我和他爸劳神。小峰也长大了,本该……哎,我这又伤到了腰。”她说着话小峰从外面拿着洗干净的苹果走了进来,小玉妈便不再说这些了。
林夕出小玉他妈妈房门后,随着小峰来到了他的房间。小峰房间很小,只放了一张贴墙床一套桌椅和一个书架。书桌上堆着些七年级的课本,笔筒里的水笔大都已经没了笔套,台灯灯罩上也落了不少灰。床旁边书架上整齐的码着不少书,鲁迅、巴金、老舍、沈从文的都有,只不过都是些旧书罢了。男孩坐到凳子上开始认真的看那本七年级的数学。
“你这是在自学吗?”
“嗯!”
“你怎么不去报个暑假班呢?”
“我门镇这没有补习班,要隔壁的那大镇上才有。”
“那你看的懂这书上所讲的内容吗?”
“有的能看懂,有的不理解,姐姐周末回家会给我讲。”
林夕随手拿了本书架上的书翻了几页问道:“你平时很爱看这些书吗?”
“嗯,这些都是姐姐曾经看过的。我平时也去看,只不过现在不怎么看的懂。”
“那你能告诉哥哥,你以后想做什么吗?”
“我想初中毕业就和爸爸、大伯他们一起出海。”
林夕听这话有点意外,整个人懵了一下,顿时喉咙里有些哽咽,心里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他很清楚,他所说的话并不能给男孩带来什么,而他也不能帮助他做什么。他好像明白了小玉为什么突然那样做的原因,是他自己的一番话成了压死当时小玉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曾经无数次给小玉勾勒完美的未来,一个完美的在南京有他、有小玉的未来。可小玉心里明白那终究是个属于他林夕的未来,而她的未来是在洋口。
这风到底还是自由的,即使迷了路那也只是短暂的。那个曾如风一般的少年,敢了然一身独闯天涯,可如今千帆过尽,他该收拾下心情重新出发了。他也许会盲目地一往无前,至此一去不回;又或许刚走不久就回了头。这些我都不知晓,我希望的是他能走慢一点,慢到我们能追上他,慢到那个她也能伸出手留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