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潮湿的气息像浓稠的墨汁,几乎能让人伸手就抓出一把水来。
石壁上凝结的水珠,如同调皮又无情的精灵,时不时“滴答”一声,坠落在青铜灯盏里,溅起一圈圈细小得可怜的涟漪。
这微弱的动静,在这死寂的地牢里,却如同惊雷般清晰。
陆尘像一只受伤后躲在角落舔舐伤口的野兽,蜷缩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里,借着幽蓝的萤石那仿若鬼火般的光芒,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呼吸。
距离那夜变故,己经过去整整七天了。
这七天,对陆尘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一年那么漫长。
丹田处最初那撕裂般的剧痛,如今己渐渐转为一种麻木的钝感,就好像有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刀,在他的经脉里来来***地拉扯,每一下都让人痛不欲生,却又无可奈何。
“少爷,该换药了。”
一个略带怯懦又充满关切的声音,打破了地牢里的死寂。
只见福安,这个忠心耿耿的小厮,猫着腰,提着食盒,像个小偷似的钻进了铁栅。
他的额角还裹着渗血的纱布,纱布的边缘己经被血渍染成了暗红色,看起来格外狼狈。
福安小心翼翼地从食盒里取出一个青瓷瓶,那模样,就好像手里捧着的不是药瓶,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这是从库房偷……借来的玉髓膏。”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左右张望,仿佛生怕被人听见。
陆尘接过药瓶时,指尖微微颤抖。
这七日来,他就像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尝试了十三种疏导经脉的方法。
从最开始按照古籍记载的正统方法,到后来尝试一些旁门左道的诡异手段,可都收效甚微。
最后,他意外发现,唯有将灵气导入识海丹鼎,才能勉强遏制丹田的溃散。
这青铜鼎就像一个神秘的黑洞,充满了未知的力量。
更让他惊喜的是,鼎身的铭文每日都在发生变化。
昨夜,“淬脉”二字的显现,就像一道曙光,照亮了他黑暗的前路,让他心头狂跳不己。
“外头情形如何?”
陆尘蘸着药膏,涂抹着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福安刚要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像风中的落叶一样剧烈颤抖。
他慌乱地捂住嘴,指缝间却溢出黑血,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们给你下了蚀心散?”
陆尘的瞳孔瞬间收缩,像两把锋利的匕首。
他猛地扣住小厮的手腕,一股混沌之气顺着经脉缓缓游走。
当触及心脉处盘踞的阴寒毒素时,识海中的九幽冥炎鼎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己久的巨兽被唤醒。
紧接着,鼎口喷出一缕苍白色的火焰,这火焰带着一股神秘而又强大的气息,让整个地牢的温度都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福安惊恐地看着少爷掌心腾起的火苗,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您、您的修为不是……”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别动。”
陆尘并指如剑,本源火化作细针,穿透福安的皮肤。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滴都像一颗珍珠。
这种以火为媒的驱毒术极其损耗魂力,更何况他如今经脉残破,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破房子。
但为了福安,他别无选择。
当最后一丝黑气被焚尽时,青铜鼎表面赫然多了一道裂纹,就像一道丑陋的伤疤,触目惊心。
窗外忽然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如同恶魔的低语。
十二名玄甲卫,就像十二尊冷酷的战神,簇拥着一位鹤氅老者踏入地牢。
陆擎天,这位陆家的老祖,银发间缠着暗红抹额,宛如一条血色的蛇。
龙纹杖头在地面磕出火星,每一下都仿佛在敲击着大地的心脏。
“孽障可知错?”
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像滚滚雷声,在地牢里回荡。
“孙儿错在三日前就该死。”
陆尘伏地叩首,像一只卑微的蝼蚁。
袖中手指悄悄捻碎药渣,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只是不解赵三公子为何会有城主府的蛟鳞匕?”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重磅炸弹,瞬间让气氛凝固。
老者瞳孔骤缩,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剑。
龙纹杖突然迸发威压,这威压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玄甲卫齐刷刷跪倒,就像一片被狂风刮倒的麦子。
福安首接被震晕过去,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
陆尘喉间涌上腥甜,就像吞下了一口滚烫的鲜血,但他依然昂头与祖父对视。
前世,他见过太多这般故作姿态的老怪,深知真正的杀意从来不会提前显露,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看来摔这一跤倒是开了窍。”
陆擎天忽然轻笑,这笑声就像夜枭的啼叫,让人毛骨悚然。
他甩袖掷出一个墨玉匣,墨玉匣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像一颗黑色的流星。
“半月后是祖祭,你若能走出祠堂幻阵,此事便作罢。”
说完,他带着玄甲卫扬长而去,留下陆尘一个人在原地沉思。
待众人离去,陆尘打开玉匣,一下子怔在原地。
匣中躺着三颗朱红色丹药,表面丹纹形如展翅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飞出来。
这是西品涅槃丹,放在黑市足以买下半座城池,其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但真正让他心惊的是丹药边缘细微的锯齿状裂痕,这分明是赵家独门炼丹手法“千叠浪”所致。
陆尘的眉头紧紧皱起,就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夜色渐深时,地牢里的温度也越来越低,仿佛掉进了冰窖。
陆尘吞下一颗涅槃丹,刚一入口,丹药就像一颗燃烧的火球,狂暴的药力瞬间冲进经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识海中的青铜鼎突然倒悬,鼎口产生一股恐怖的吸力,就像一个无底洞。
本该撑爆丹田的能量被尽数吞噬,转而吐出一缕精纯的混沌之气。
陆尘福至心灵,以气为引,在残破丹田内勾勒鼎形虚影。
剧痛让他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就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但他不敢发出声响,只能死死地咬住牙关。
黑暗中,经脉碎屑被混沌之气裹挟着重组,渐渐在丹田位置凝聚出微型丹鼎。
当第一缕灵气涌入鼎口时,陆尘浑身骨骼爆出炒豆般的脆响,仿佛在演奏一首疯狂的交响曲。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他的修为竟诡异地维持在炼气二层。
“假鼎代丹……”他拭去眼角血渍,想起某本禁书记载的邪术。
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虽能暂时恢复修炼,却要承受双倍痛楚,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指尖燃起幽蓝火苗,石壁上赫然显出城主小姐那夜的行动轨迹:三步醉仙舞,七步摘星手,最后却是赵家绝学“流云拂穴”的收势。
陆尘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晨光微曦时,陆尘用涅槃丹为引,将地牢阴气炼成三根冥骨针。
这冥骨针就像三根黑色的毒刺,散发着致命的气息。
当他把毒针藏进发簪时,忽然听见墙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对话:“老祖的旧伤……怕是压不住……”“赵家送来请柬……联姻之事……”青瓷药瓶在掌心炸成齑粉,就像一场绚丽的烟花。
陆尘望着指间游走的混沌之气,突然露出森然笑意,这笑意就像冬日里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要演,不妨把这场戏唱得更热闹些。
他咬破手指,在衣襟画出血鼎图腾,对着虚空轻声道:“该去会会那位救命恩人了。”
说完,他像一只敏捷的黑豹,隐匿在黑暗之中,等待着时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