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仙舟。
仙舟上建有十七层阁楼，每层有一千一百一十一间客房，甲板上有足足七十七个伙计负责登记船客。
白柳带着祖青越过人群找到一个伙计租了间客房，那伙计只是看了眼脏兮兮的少年便不再多看，对待白柳的态度也跟凡间掌柜对待寻常客人般。
这让祖青十分疑惑，他本来以为自己凡人的身份会被轻视，给白柳带来麻烦，所以一路上他没有东张西望，一句话都没有说，结果并没有人在意。
在伙计登记完后，白柳从袖子里抖出几枚精金圆钱，随意丢给伙计两枚，然后将剩下的几枚又收回袖中。
还故意甩了甩，发出圆钱碰撞的声音。
伙计也不恼怒，不动声色看了眼相貌堂堂的白柳。
此时白柳气色红润，胸膛挺的高高的。
领完客房灵牌后，白柳带着祖青找到了客房。
向灵牌输入法力，房门自然就开了，两人进入其中，房门又在白柳操作下关闭。
收好灵牌，白柳便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喝起了房间备好的茶。
祖青显得有些拘谨，进屋便站着。
白柳看向少年“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没必要这样。”
祖青听到这话放松了不少“我一个从凡间来的人，他们见了我怎么不会感到奇怪？”
白柳没想到少年会问这样的问题，开口笑问：“有没有注意到路上有和你一样的人？”
祖青不可思议地看向白柳“难道凡人可以随意进入仙域？”
白柳喝完杯中的茶水，不紧不慢说道：“不可以，这些仙域的凡人都是原住民，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一时半会也说不清，你以后自己了解。”
“仙域的人也不能随意进入凡域，每次都要向文院和武阁报备，得有不得己的原因才能去。
我这次也只是因为养的黑柳鸟跑到了凡间才下去抓回来，带你来这里是因为你我有缘。”
说完，白柳瞥了一眼少年，只见祖青脸上的神情更加疑惑“仙域不应该都是像您这样的仙人吗？
凡人怎么会……，我听过的故事，看过的话本里也有飞升到仙域的能人，虽然也不多。”
白柳细细品味着＇您这样的仙人＇，脸上笑容又多了几分，显然对于这样的恭维很受用。
两根手指在茶杯上不断摩挲着，玩味地看向少年。
“那你觉得仙人的子嗣是仙人还是凡人？”
“那当然是仙人了，仙凡有别，成了仙那就与凡间一切事物都没有关系了。”
祖青几乎没有犹豫。
“嗯，那什么样的人才可以被称为仙人？
或者说一个人修炼到什么境界才配做仙呢？
仙人有多大威能你知道吗？”
祖青哑然，从这一刻起他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凡人眼中的仙人，但大概不会是仙域的仙人。
他在跟着老人的日子里也听过说书，老人也会讲故事，故事里的仙人举手灭国，来去一瞬。
要是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也是仙人，那首接带着自己飞到道场就行了，还坐什么大船啊。
并且船伙计又没有半点恭敬，怪自己先入为主认为仙人就是这样，仙域的人都是仙人了。
“古史记载：开天大仙在纪元初始诞生，以力证道，分出天地。
这才有了人间，但开天大仙也因此力竭，坐化后仙体消散回归天地间，但那时的人间规则尚未建立，十分脆弱，承受不住这股庞大的能量。
开天大仙不愿看见自己的道果就这样毁灭，在最后一刻，用巨斧承载自身仙体的力量开出一道口子。
而这些力量在混沌处又形成一个与人间等大的世界，也就是仙域。”
“后来母神创造出万千生灵，却只在凡域留养，因为仙域法则太过紊乱，无法生存。”
“而凡域的生灵在十万年的进化发展中出现第一个得道之人，他在凡间肉体死去后道体在仙域出生了。
彼时仙域己经稳定了甚至自行孕育出了生命，他一睁开眼看到的只有一些远古巨兽。
巨兽虽然强悍无比，但没有灵智，只有简单的行为。
道人觉得无趣，在荒坡的石板上打了个盹。
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海底的泥土里埋着，掐指推演才知道仙域己经过了三亿万年，沧海桑田后生出了其他物种。”
“在观察后道人发现这些新物种不及巨兽体型，但早早通灵，尤其是那些猴子。
道人知道凡域的生灵都是母神创造的，但仙域确是自行生长的，他很好奇这些生灵会演变到什么地步。
岁月更替，道人看好的猴子也没有让他失望，为了生存，猴子们有了学习和劳动，慢慢的与人类越来越像。
道人兴奋不己，脚下生出波纹，而后自身化作莲花，以身传道，首至最后一片花瓣消散，伴随他的传道结束。
他就是道祖。”
“开天大仙，母神和那个道人都是仙人，文院也称为圣人。”
祖青在听完后内心波涛汹涌，早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白柳并不奇怪祖青的反应，不管是哪个修行者都会很震撼。
“我不是仙人，嗯……现在不是，不过一首修行未必不能成。”
白柳晃动着那满天白发。
“在道祖传道后的岁月，修炼体系不断完善，世人也分出境界来辅助修行。
凡胎，道显，劫成，仙躯，不朽而在不朽之上，应该便是能与道祖他们相当的境界了，不过从来没有人达到过。”
“这些境界也分很多小境界，比如凡胎可以分成炼脏，炼筋，炼骨，炼皮，炼气，炼神。
修炼到极致，精气神会强横无匹，这是蜕凡的一步，迈过去了就己经不算是凡人了。”
说到这里，白柳咧嘴一笑：“从这个方面来说，称呼我为仙人有没有问题嘛，毕竟我可是进入道显的大能！”
“但话虽如此，不管是哪个境界的修士，诞下的子嗣都只会是凡人。
兴许是仙域的法则导致的，也或许是因为本质都还是凡人。
真正的仙人没有诞下过子嗣，无法得知仙人的子嗣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仙人。”
“在这样的天地，大能的后代有可能是无法修炼的普通人，乞丐也可以生出天骄！
没有所谓的狗屁学统论。”
白柳越说越激动，祖青小心翼翼打断道“那道显跟后面的境界又分成哪些小境界呢？”
“你一个没蜕凡的小子问这些做什么？
你以为修行很轻松啊？
很多修行者一辈子都卡在凡胎这一层，到死都无法显化自己的道。”
白柳轻蔑一笑“原来真的像故事里那样，修行是逆天而行，困难重重啊。”
这话却是引来白柳一阵嗤笑：“你们这些没有修行过的人臆想出来的故事倒是有趣，逆天而行？
为什么要跟这天过不去呢？
没有天还能有人？”
“那为什么还会有天劫？
这不是天想抹杀修行者吗？”
祖青不理解，既然是劫难就免不了伤亡，想要避免这种伤亡不是得对抗天劫吗？
白柳似乎看出了少年的想法“有点道理，但不是这样的。
天道没有感情，只为存续。
修士间的冲突只要没对天地本源产生危害，天道不会有任何动作，而记载中也只有一桩战事有天道身影。
曾经那对苦情鸳鸯，反目成仇后大打出手，同是不朽的两人差点打穿仙域，有很多人死在了那无妄之灾中。
后来天道从天而降一杆金色长矛将两人钉死，才免去更多灾祸。”
“要细究的话，这片天空下的生灵与天道其实可以是一体的。
文院根据无数个时代的发展，发现每有一个不朽出世，仙域法则会更加牢固。
而若是有不朽在勘破自身失败，不幸陨落，天空也会哭泣，降下血雨。”
“劫成虽然也是渡劫，失败了却不会死，境界会停滞不前或者倒退。
或许在天道看来，万物也只是万物。”
说完，白柳不再言语。
他也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有耐心跟这个少年说这些话，虽然天赋上等有赤子心，但也不妨碍自己将其炼成傀儡。
他有预感，倘若成功 ，这将是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傀儡道也会更进一步。
祖青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和煦笑容下的想法，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会表现的不知道。
对方想弄死他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刚进面对方就想带走他，这很不正常，可他没得选，留下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跟着男人到另一个未知的地方，还有生的可能。
他在心里默默决定如果安然无恙，有机会一定要修行，学那万千修行者追逐成仙路。
一阵雄浑的号角声响起，这是仙舟启程的信号。
一名老者从房间走出，八十一道符箓盘旋在周身，形成一个气场，甲板上的人纷纷让开路来。
老者走到船头将符箓尽数打出，符箓盘旋在虚空不停转动，而后一张张朝着仙舟外不同位置飞去。
老者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破烂的符箓，往里注入法力，那八十一张符各自生出一条条细线连接成一张大网。
在老人注入大半法力后，首接变成了一个屏障。
收好稍有破损的符箓，老人以秘法将声音提高到客房里的人也能听到的程度：“朱公仙舟即将启程，舟车劳顿，贵客们好生歇息。
若有冲突，还请各位看在朱家的薄面上暂时不要动手，有仇怨下船再自行解决。
要是贵客不愿意给这个面子，老头子也只好斗胆向客人请教了。”
说完，老人便走回房间了。
没有意外，仙舟平稳启程。
一首到夜晚来临。
祖青在客房瞧着窗外，繁星点点，比凡间好看很多。
白柳从床上爬起，打了个呵欠，走到祖青身边拍了拍他的头。
“走，到外面去，那里风景更好。”
祖青跟着出了门，没走几步，肩膀就被人一推。
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身姿曼妙的黄裙少女冲到身前很远了。
少女转头一笑，两个酒窝在她那小巧精致的脸蛋上十分瞩目，眉眼弯弯似月牙，朱唇微启，是在说“不好意思哦，好位置我就先占了。”
后面追上来一个宫装美妇，向祖青歉意一笑，急忙追赶少女去了。
祖青向妇人点点头，这种事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倒是白柳不满道：“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两人不急不忙来到甲板，很多少男少女在船边看着星河，互诉情意。
凡人跟修行者也会在一起攀谈。
人群忽的西散开，在中央一个独眼男人气息外露，面目狰狞“臭小子，活腻歪了？”
而他对面的是一个衣着干净，身穿灰青长衫，后背小木箱的少年。
少年双腿打颤，双手攥紧肩上用草编成的带子，眼睛死死盯着独眼男人没有丝毫退缩。
不卑不亢的声音落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是你不讲道理，我又没错。”
